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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换你心为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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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倒怕?白术,我要是你,我就走上前去把桌子掀了,一巴掌打得那狐狸精找不着北。”

    狐狸精?我失笑。胡司容可不是姓胡?

    妈妈还在替我遮掩:“也许是公事”

    “不是公事。”我叹息,失败到这种地步,反而无所谓,索性全翻出来讲,随他们笑去“我躲开他们,不是怕,也不是气,只是不想听他跟我解释。到时候,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女人叫胡司容,是子臻的情人,他们来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中间分过一次手,我还以为断了,原来还在联系。不知道是一直藕断丝连呢,还是最近才死灰复燃的,不过也都没什么所谓了。反正不是胡司容,也会是别的人。叶子臻不会甘于寂寞的。”

    “你就这么由着他?”宜中青筋暴露“白术,别让他欺你娘家无人,要不要我去找那小子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我无所谓地笑,看不惯小李子幸灾乐祸的样子,有意装疯卖傻,逼自己扮淘气“男人都是这样子的了。大师兄,你过去不也是一样吗,天天换女朋友。”

    “可是,叶子臻怎么对得起你?”宜中是真的动怒“让我去教训那小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忽然感动起来。即使所有的男人都朝三暮四,可是在宜中心中,仍然认为我理该遇到一个例外,遇到千挑万选后那最好的一个。是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他才会那么自制地对待我吧?留着我,留给一个或许不同的男人,从而得到幸福。

    但是我只遇到了叶子臻,一个比宜中更加花心的纨绔子弟,二世祖。

    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来拒绝我?冷落我?

    和宜中一起面对面地看到我自己的丈夫偷情,反而让我觉得轻松,甚至有丝莫名的快意。

    我反而同情起叶子臻来。他走到这一步,也许真不能怪他,毕竟,他曾经想过要悔改,还为此付出了五十万的代价。最终仍然还是要在一起,总是有点真感情的吧?

    爱就是一种纠缠。无论是使了钱的情欲,还是不要钱的情欲,只要不是明媒正娶,便是藏奸偷情,五十步笑百步,即使有金钱交易,也仍不无真心;便不取一文,也仍然是悖德逆道,原无区别。

    我自认是罪人,并不想扮贞洁,只对宜中说:“男人的心可以四分五裂,只要他的人一天在我身边,心里有没有我,我并不计较。同样的,如果我能得到一个人的心,也未必会计较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他的人。”

    当着小李子的面,这样明白的宣言,反而逼得他们哑口无声。

    反正是输,输得已经无可再输,也就是赢。

    回到家,子臻问我:“白天玩得高兴吗?”

    “不错,气氛挺融洽的,妈妈很开心,像年轻了几岁。你呢?应酬得怎么样?”

    “普通的客户见面,增进交流的,也许年后会有生意往来。”

    两个人说起谎来,都面不改色,对答如流。仿佛高手过招,势均力敌。

    如果一直都能这样大度,看得开,一辈子也不是不容易过的。我反正没打算对子臻三贞九烈,便也不在意他的不忠。还是那句话,五十步笑百步,他不过是比我早行一招就是了。

    晚上,我在镜前摆弄脂粉。子臻一卷在握,摇头晃脑:“红帐无尘白昼长,丫头日日待君王。”

    我随口问:“宫里的婢女不是叫宫女吗?怎么叫丫头?”

    子臻笑:“这你就不懂了。在古代,皇族们担心太子久居深宫,与世隔绝,通常会在宫中专门辟个地方养些小动物来对太子进行启蒙教育,比如带太子看公猫追母猫,看鸽子接吻什么的,还给那些猫儿狗儿封侯加爵。这个丫头呀,不是指人,而是指猫,是对猫的昵称。”

    “丫头是猫?”我有些佩服“你知道得还真挺多的。”

    子臻受了鼓励,越发慷慨激昂:“自然间万事万物,都会适时发情,就像花应春而发,鸟应时而鸣。只有人,却一定要诸多启发,还要解开层层束缚,才能通灵。所以人是世界上最冷感迟钝的动物。”

    说着,他走过来,要与我同领那些猫儿狗儿都会应时而发的奥妙。

    我本能地推开,脸上忍不住挂下来。

    再高明的演技,在玉帛相见时,也不得不打回原形。

    我和子臻,都只是本色演员,上升不到演技派的水平。

    结果当晚子臻搬到客房去睡。分屋而居,好过同床异梦。不过也许,在今晚我们心中所想的事情,终于可以内容一致了。

    箭在弦上,是收回囊中,还是发弓射出?

    转眼已是十五灯节。

    我和姐姐相约了两家人一起去兴庆宫放灯。

    兴庆宫建于唐朝,一度夷为废墟,文革后重建。内中亭台阁楼,早已不复皇家气派,但青山笼翠,绿水长流,每到佳节,不是灯会就是花展,倒是老百姓应景凑热闹最喜欢去的公园。好像正月十五,只有去兴庆宫放了灯,才算是过节了,不然,总觉遗憾。

    灯做莲花五瓣,粉红晶莹,浮游水上。灯芯里,藏着女儿的心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之类。

    但是我心中的君,不是身畔的夫,而是十年前,在青龙寺后坡亲手采摘玫瑰花赠我的那个人。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十年不散。

    莲花灯迤逦而去,我和姐姐各自追着自己的那盏灯沿岸随行,渐渐走得散了。

    灯擅自靠向对岸,缠在水草中不肯再走,我折了树枝伏在栏杆上隔着溪水去勾,那盏灯只是眷恋着无名水草,痴缠不肯去。

    对岸的人说:“小姐,这是你的灯?我帮你。”随手一拨,莲花灯原地滴溜溜打个转儿,又向下游去了。

    我望着对面,满腹狐疑:“先生,谢谢你。”

    那人惊觉:“白术,是你?”声音清清楚楚地如钉子敲在砧板上,不是大师兄又是哪个?

    “宜中”我忽然哽咽起来,顾不得石滑露冷,只一径跌跌撞撞地向前赶。

    那边师兄也沿着岸小跑起来,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知道他在望着我,我们的眼光穿越了黑暗,已经比身体先一步于空中相遇,交织。

    匆匆地走,匆匆地走,两个人终于在中间的桥头遇上了,双手互执,一时无语。正是我梦中的情形,是我对爱情最高的理解,最深的诠释。

    我们终于谁也不再骗谁,谁也不再多谁,相遇在一起,相爱在一起!

    “宜中,我,我”我努力地咽着泪水,逼自己把话说完整“这几天,每时每刻,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也一样。”如石破天惊,他终于吐出这四个字。

    只有我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对大师兄来说有多么难。

    我也一样。

    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我们的心,终于互通灵犀,终于同声同气,终于苦尽甘来,终于心心相印。

    我告诉宜中:“你一直都怕毁了我,现在,我已经循例结婚,而且已经分居。宜中,我看不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阻力,使我们有理由违逆自己的心。”

    宜中不说话,走过来,轻轻抱住我。

    忽然间,我松懈下来,泪水放肆地洒落。等得太久,一旦梦境成真,反而不敢置信。

    岸上的灯和水中的灯交相辉映,流离溢彩,宛如仙境。

    有船夫摇着桨自桥下经过,提声问:“先生太太,要船吗?”

    一条船。十年修得同船渡,白年修得共枕眠。自古以来,浪漫凄艳的爱情故事总是和船离不开:白娘子和许仙撑了伞,借了雨,相逢在一条船上;苏小小画舫到处,笙歌无数;杜十娘船至江心,散尽百

    宝箱;西施和范蠡挂冠归隐后,相偕相伴,泛舟西湖,享尽晓风残月

    此刻的兴庆宫游船,便是西湖画舫;我与宜中,便是白蛇和许仙、西施和范蠡了。欲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小船,便是洞房春宵夜;这莲灯,便是花烛照影红。

    远远地,依稀传来电视剧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歌:“千年等一回,哦”等了千年,才一宵团聚,多么难得,多么珍贵!我抱住宜中,紧紧地拥抱:“宜中,我再也不要同你分开,永远不分开。”

    理智退位,情感涌上来,如水漫金山,势不可挡。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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