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飞快地绕过每一棵挡在前面的树。两个人似乎有默契，躲树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分歧。要么同时向右，要么同时向左。金璇一边跑一边偷笑。她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米奇安会和自己出分歧。

    似乎快跑到了尽头。两个人相视一笑，冲刺跑出了树林，两个人急刹车愣在了树林边。

    眼前高楼林立，街上车水马龙。高跟鞋、皮大衣、羽绒服经过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俩。金璇和米奇安相互看了一眼，金璇穿一件超短虎皮裙，上穿一件虎皮背心。米奇安则是一身狼皮，脚下是狼皮凉鞋。两个人全都蓬头垢面，金璇的头发用针草捆在脑后，米奇安则披着一头乱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看看越聚越多穿着时尚的围观人群，金璇和米奇安尖叫着拥抱在一起。终于回来了！金璇摆手和大家问好，被米奇安拉着冲出了人群。

    “这是哪儿啊？”金璇问米奇安。

    “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不周山。”米奇安摇摇头说。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金璇撅起嘴问道。

    米奇安跑到路边招手打车。一辆空车开过去了。

    “他们怎么敢拒载啊？太过分了，追他！”米奇安疯狂地追了起来。

    金璇也在后边追起来，跑了一会儿她停下来，在路边喘着粗气，她能看到自己浑身冒着热气。自己周围又聚了一群围观的人群，金璇冲他们笑笑。没多会儿，米奇安坐着那辆出租转了回来停到金璇身旁，金璇开门钻进去。

    “热死我了。”金璇吐了一口气。

    “我说哥们儿，你们俩的造型可真够酷的。大冷天这是干什么啊？演员？”司机乐呵呵地边开车边从镜子看后座上的金璇和米奇安。

    “是，刚拍完一部食人族的片。”米奇安胡说起来，金璇偷着乐了一下。

    “啊！食人族！那你们也该穿上点衣服再出来啊！这样走在大街上，够动人的，您还打车，您说我敢停吗？”司机打趣道。

    “哎，您是不是走错了？”米奇安看着车外对司机说道。

    “我在这边跑了好几年了，我会错？”司机乐着说。

    “这边有个商场的！”米奇安指着路边说道。

    “三年前就拆了，刚回北京？”司机笑着说。

    “啊？是！”米奇安吃了一惊。他妈妈常来这个商场买东西的，就在他们去不周山前两天还给他和金璇买过一件t恤的。

    “啊！奥运会！开完了？”金璇指着路边的大广告牌喊道。米奇安凑过去看，两个人都吃惊地看着彼此。

    “我说你们是不是”司机没有说完。他现在全明白了，敢情这两位脑子有些问题，还冒充演员呢。怪不得大冷天穿这么奇怪的裙子。他不时看看镜中后座的两位，为自己的车钱能否收到发起愁来。

    “哎，这边有个鱼店的。”金璇指着爸爸鱼店的位置喊。

    “拆了。”司机的心情不太好。

    “啊？那麻烦您到蓝飞小区。”

    司机飞车开往蓝飞小区。米奇安对金璇笑着说：“一会儿你在车里等我，我上去拿钱。”

    “不用！不用了！算我为人民服务了，我不收钱了。”司机大方地摆着手说道。

    “那怎么行，我上去给您拿。”

    “别了，哥们您还是拉着这位姑娘一块儿走吧。我说不收钱就不收钱。”

    “啊，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抵给您。”米奇安在自己的皮口袋里翻起来。

    “算了吧，您是给我您这破皮鞋啊？还是给我兽皮裙啊？”司机笑着说。

    “要不把这刀给您吧。”米奇安把刀递过去。

    “别！别！哥们儿！咱们有话好好说！”司机突然踩了刹车。米奇安和金璇都撞到前面的隔板上。

    米奇安把刀放回皮口袋，又掏出一个水果来：“您要是不要，我这里还有个水果。远古产的，咱们这里没有！”

    “拜托您二位下车吧！我家里有急事！”司机开车门先跳了出去。

    米奇安和金璇无奈下了车。米奇安笑着向司机道谢：“您真是大好人。”然后拉起金璇向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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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奇安和金璇冲上楼去，在熟悉的门前立定。米奇安转头看看金璇，金璇冲他笑着点点头。米奇安深吸一口气，抬手刚要敲门，门“咯吱”一声慢慢打开了。

    “妈！”米奇安冲上去。

    米妈妈看清眼前的两个孩子，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妈，我们回来了！”金璇眼泪流个不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米妈妈不停地念叨着。

    “妈，您怎么长出这么多白头发？”金璇抬头看见米妈妈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半，眼角多出很多皱纹。

    米奇安和金璇将妈妈拥进房子里。房子里的摆设和走的时候没有区别，温暖的房子。东西还放在原位，熟悉的味道。那是家的气味。味道是永远也变不了的。

    “孩子，你们俩去哪儿了？”米妈妈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问道。

    “妈，我们走丢了。一直生活在一个大森林里，现在我们回来了。”米奇安微笑着说。

    米妈妈突然看见两个孩子胳膊上的文身，她拉住金璇的胳膊仔细看了看。她微笑着没说什么。

    “爸爸呢？”米奇安也很思念爸爸。

    “我给你爸爸打电话，他在店里呢。”米妈妈笑着去打了电话。

    “我们的店不是拆了吗？”金璇问起。

    “搬到西单去了，店面大了很多。”米妈妈笑着说。

    “妈！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米妈妈拿出一款造型漂亮的金属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2010年12月4日。

    “就是说我们失踪了六年？”金璇扳着手指头数着。

    米奇安则吃惊地张大了嘴：“六年？太可怕了！”

    “我们明明在不周山只生活了三个多月啊！”金璇大声说道。

    “啊？你们去了什么山？”米妈妈问。

    “是不是我们回来的时间出问题了？比如时间机器故障什么的？”金璇小声问米奇安。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米奇安喃喃。

    “不是吧？我还没有过17岁，就22岁了？天哪！我不要那么老！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啊！”金璇捂着脸喊道。

    “我有那么成熟吗？”米奇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凸显了一点点肌肉。

    “你们俩说什么呢？糊涂了？快去洗澡换衣服吧。看你们穿的这是什么前卫衣服啊。”米妈妈把金璇推进卫生间让她先洗。

    “妈！您说我这个造型够酷的吧？呵呵。”米奇安笑着摆了一个姿势。

    “我去给你们找衣服。”米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回到自己身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六年里，米妈妈一直坚信有一天儿子和女儿会再回到她身边的。

    “妈，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去了那里。那里和咱们这里一点也不同。不要对别人说我们的事，就说我们离家出走，就说去大理吧。”米奇安跟着米妈妈进了金璇的房间。

    “妈知道。无论怎样，妈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结实了！”米妈妈微笑着拿出一套金璇的衣服。

    “妈！您老了！”米奇安扑进妈妈的怀抱里哭起来。米妈妈抱着儿子，两个人哭了很久。

    金璇在卫生间里仰头让水洒在自己的脸上。她用了很多洗发水和沐浴乳，一遍一遍地把自己洗得很干净。米妈妈把衣服给她送进来。

    “小璇，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疤？”米妈妈心疼地看着金璇身上的伤疤，不下十处。

    “这个是狼抓的，这个是老虎咬的，这个是蛇咬的。”金璇指着那些伤疤给米妈妈看，米妈妈听得心惊肉跳。金璇赶紧停口，冲米妈妈笑笑。

    米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她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金璇的头发。金璇笑着套上衣服，发现短了很多。

    “你又长个儿了！我们一会儿去买衣服吧！”米妈妈笑着说。金璇现在足有一米七四。四肢结实很多，显得很健康。

    “嗯！”金璇笑着答道，米妈妈拉着她到房里聊天。米奇安去洗了个澡，他才洗了半个多小时就出来了。衣服同样短短地套在身上，明显有些紧。米奇安大概有一米八五了吧。三个月的不周山的生活，狩猎、采摘、下水摸鱼，整天在山上跑来跑去，令他们变得结实健壮起来。

    米妈妈摸摸儿子的头发，碎碎地垂到肩膀上了，又看看金璇：“我一会儿带你们俩去理发，然后买衣服！”

    “我的小龟！啊？怎么多了？”金璇笑着跑过去看。诺大的乌龟缸里，游着两大三小五只乌龟。

    “那三只小的是它们的孩子啊。”米妈妈笑着说。米奇安一听也凑过去看。

    “孩子？他们都有孩子了？是啊，他们都长这么大了。是啊，他们有八岁了。”金璇感慨着。

    “真厉害，生这么多！”米奇安笑着说。金璇伸出手去摸了摸它们的壳。

    “小安！小璇！”人未到，声先到。米爸爸冲进家门，看见自己的乖儿子和乖女儿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洒了几滴泪。

    米爸爸和米妈妈拉着金璇和米奇安聊了好几个小时，不停地感慨。米爸爸若有所思地说道：“月圆夜，风雨急，心锁开，任穿梭。”

    “爸！您怎么知道？”米奇安惊奇地问道。

    “这是你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是他爸爸告诉他的。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米爸爸说。

    “注定的！”米奇安转头对金璇说。

    “不要信命！自己努力改变命运不是更好吗？”金璇微笑着说。

    “当然！我若是不努力，你会带这串项链吗？”米奇安笑嘻嘻地伸手摸摸金璇颈上那串鹿骨项链。

    “我好饿哦。”金璇马上转移了话题。米奇安翻翻白眼。

    “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米爸爸笑着站起来。

    米妈妈笑着起身：“那你是不是把他们俩的包装费也一起出了。”

    “没问题！谁让我是一家之主！”米爸爸爽朗地笑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了。米家的窗口传出一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