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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名流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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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沦陷后,政要名流的下落。

    就在这一天,日军开始对香港发动总攻击,由第23军第38师团为基干的佐野兵团,分左右两翼,在香港的筲箕湾及北角强行登陆;九龙方面可以看到日军在香港升起的气球,显示登陆已经成功。

    在日军炮轰香港及强行登陆以前,曾两次派遣参谋向英军劝降,都被严词拒绝;登陆以后,亦仍然不愿投降。于是,出现了一场自日军侵华以来,从未见过的奇特形式的战役,因为香港是丘陵地带,复有坚固的高楼大厦,可以代替防御工事之用,所以既非人自为战,短兵相接的巷战,但也不是开阔地带,可完全使用重武器的阵地战,而是两者交替的进行。佐野兵团自香港东北角,向西推进,初步以占领位于香港中部的力高臣山及金马仑山为目标;混战了两天,至12月21日,占领了黄泥涌山峡,惊喜地发现了大水塘——香港自来水的唯一水源地。

    这一来,日军等于扼住了香港的咽喉;等到破坏了给水设备,香港的居民便如置身在烟狱中了,只有炽热的炮火,没有点滴清凉的甘露。英军是非投降不可了。

    12月25日,上午平静无事,午后的炮火却空前地炽烈,”山顶区域”——香港最高贵的地带,亦是总督府所在地,硝烟弥漫,惊心动魄。这样到了下午5点50分,”扯旗山”上终于扯出白旗,停战投降的命令,迅即传到各防守地区。日军亦作了相同的反应,炮声顿息,只有断续的机关枪声;真如”鸟鸣山更幽”一样,反更显出死样的沉寂。

    而就在这沉寂之中,香港名流所集中的”香港大酒店”出现了石破天惊的举动;有位赋性正直敢言,著作甚丰的名记者李健儿,笔名”黑翁”在扯旗山上出现白旗以后,呼叫如狂,直奔天台,大喊一声:“自由万岁!中华民国万岁!”然后纵身一跃,碧血四溅于皇后大道中。

    此外,还有防守西线的司令官劳森准将,奉令停战后,单人双枪,冲入日军阵地,见人便射,杀了十几名敌人,终于死在乱枪之下。

    在九龙,半岛酒店虽然5楼已成为日军司令部,但对旅客,居然仍旧供给”圣诞大餐”而且是传统上必不可少的火鸡。但隔海突然的沉寂,为大家带来了莫名的不安,因而食欲无不大受影响。

    深夜,在耳语中流传着一个消息,香港总督杨慕琦,已率同”太平绅士”向日军投降;事后”太平绅士”各自回家,杨慕琦则已被送至九龙,此刻就住在半岛酒店6楼。

    日本政府正式发表,派矶谷廉介为总督;广东的特务机关长矢畸堪十郎为政治部长,主管民政。但此时港、九最有权力的日本人,却是一个名叫冈田芳政的中佐;他是日本在华老牌特务机构”梅机关”的代表,派到香港,成立了作为”梅机关”支部的”兴亚机关”早在”十二-八”以前,冈田就在港九大肆活动;那些地方上知名人物之成为”特侦”以及失陷在九龙的要人名流,被请到半岛酒店,以便接受”保护”都是冈田一手所策划。

    及至香港沦陷,那里的要人名流,一样被集中在香港大酒店。最后,并”半岛”的”楚囚”于”香港”;但为政府工作的要员,却都由水路或者化装为难民,进入广东,由惠阳经韶关而脱险。

    在日本人看,被软禁在香港大酒店中的人物,都是大有用处的。其中有张静江的女婿,做过外交部长的陈友仁、金城银行董事长周作民、外交界耆宿颜惠庆、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曾任暨南大学校长的郑洪年、北洋政府财政总长李思浩、前国民政府财政部次长,上海银行公会秘书长林康侯、前北洋政府交通总长、段祺瑞一系的大将曾云霈、星岛日报董事长,有名的富豪胡文虎,以及粤军前辈许崇智。

    许崇智是在香港的广东人中,声望最高的一位;因此,冈田首先策动他来歌功颂德,劝人归顺。软哄硬逼,许崇智无可奈何,只有点头。

    讲词当然是冈田派人写好拿来的;许崇智到了电台,以毫无表情的声音,照本宣科。最后应是宣布”完了”二字;许崇智把它改了一下:“交代我讲的话讲完了!”坐在收音机前的人,心照不宣,许崇智明道言不由衷。监听的人,大为恼火,找他去办交涉;他很轻松地答说:“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你们交代我要这么讲的吗?”

    在软禁的日子中,大家的生活过得却很悠闲,除了供给不缺,可以在酒店的范围内自由走动,甚至可以来八圈卫生麻将;也不禁亲友的拜访。只有一个人例外,交银通行总经理唐寿民。

    唐寿民是江苏镇江人,银行界中”镇江帮”很有名,所谓”江浙财阀”之”江”看起来指江苏,其实是指镇江。交通银行的董事长胡笔江,也是镇江人;但他跟唐寿民面和心不和,因此阴错阳差地枉送一命。

    事在3年前的8月间。那时中央政府已决定迁到重庆,但国家行局的业务重心,却在香港;财政部为了召开货币金融会议,电令在香港的国家行局总经理,到重庆商讨筹备事宜,据说胡笔江怕唐寿民在最高当局面前,有不利于他的陈述,因而自告奋勇,愿作此行。当时的飞机票很难买,结果从金城银行所定的机其中,情让到一张,预定8月24日上午搭”桂林号”起飞。

    恰好立法院长孙科,访俄回国,经港小住,也定在这天飞到汉口向最高统帅复命。中国航空公司,替他安排的飞机是上午8点钟起飞的”重庆号”这天一早,孙科由随员梁寒操等人陪着,从半岛酒店到了启德机场;时间太早,”重庆号”还在作例行的地面检查工作。孙科只当替他预备的是专机,应该”升火待发”人到即行;见此光景,大发脾气,原车回到半岛酒店,开始早餐。看看时候将到,随员促驾,而孙科余怒未息,迟迟起行。

    中国航空公司已知道孙科对他们不满,如果”重庆号”按时期飞,等他一到,无机可搭,岂非更要大发雷霆?因此,不敢不等;好在航线由昆明转重庆的”桂林号”乘客都已到齐,于是中航将飞行程序变更了一下,让”桂林号”提前起飞。

    那知飞机一出航线,便有4架日本零式战斗机在等着了。原来中苏复交后,民国25年,成立”中苏文化协会”一直是孙科当会长,抗战爆发,中央决定派他与王宠惠展开对苏谈判,接洽军援;这年初夏,更发表孙科为特使,率领一个访问团,搭机绕道欧洲,飞抵莫斯科,洽借一亿五千万美金的军火援助。这一来大遭日本军阀之忌,等他一到香港,便买通了一个姓彭的汉奸,打听到了孙科的行期,要置他于死地。

    谁知”重庆号”尚在启德机场,而”桂林号”由于提前起飞,被日本战斗机误认为攻击的目标。

    左右夹攻之下,”桂林号”的美籍正驾驶,只能沿珠江低飞,在中山县所属,地名张家边的水面迫降;因为飞机本身有相当的浮力,入水不会马上沉没,仍有逃生之望。

    但是,日本战斗机却钉紧了目标,轮番低飞扫射;胡笔江已经爬出窗口,只以回身去取装有重要文件的皮包,这片刻的耽误,等到第二次脱离窗口,跃入水中时,恰好敌机俯冲扫射,中弹殒命。

    唐寿民阴错阳差地逃过了一场劫难,仍旧留在香港,独揽交通银行的大权。”十二-八”变岂不测,当日军攻陷九龙,向香港展开猛烈的炮战时,交通银行正由美国运到大量新钞,尚未发行。为了怕落入敌人手中,他亲自督率全体员工,将这批新钞票,截角焚毁。在日本人看,这是非常严重的反抗行为,所以香港一沦陷,他被冈田芳政列入首先要搜捕的黑名单中。

    唐寿民当然也知道自身的危险;化装成药材商,预备趁日军疏散难民的机会,由广东转入内地。不幸的是,让关卡的日军识破身分,送到香港大酒店;由于他在被捕后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唐寿民,所以日军认为他随时会潜逃,加紧监视,行动只在斗室之中,一切有限度自由活动及接见亲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管理这一批身分介于俘虏与客人之间的名流的,是一个名叫井崎喜代太的中尉,颐指迫使,架子极大;他要每一个人写一篇自传,表明过去的历史,及与国民党的关系。其中最有骨气的是陈友仁,批评日本军阀胡闹,在太平洋战争中最后必将失败;最热中的是郑洪年,表示自己很有办法,希望日本人能够用他。

    民国31年1月10日,皇后道中突然戒严;香港大酒店附近,更为严密。同时被软禁的”贵宾”们都接到了通知,有两个日本将官要来看他们。

    两个都是中将,一个是来自南京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的参谋长后宫淳;一个就是主持港、九作战的第23军司令官酒井隆。他们是由冈田芳政陪了来的。

    在华丽明亮的大客厅中,首先被请来谈话的是老外交家颜惠庆。经过冈田的介绍,后宫与酒井都很客气地道了仰慕之意。然后由后宫发问:“请问颜博士,你对太平洋战争的看法如何?”

    “此一事件发动得太突然,我事先毫无研究,无法推断将来的结果。”

    “是不是可以请颜博士对我们作一点具体的建议?”

    “战区如此辽阔,牵涉的因素如此复杂,像这样的战争,是有史以来所未曾有过的。”颜惠庆又说:“光凭报纸上的一点消息,不能让我充分了解整个情况,所以很抱歉,我实在无法提供任何具体的建议。”

    “那末,对于国民政府的宣战呢?”后宫问说:“颜博士是否认为会影响中日之间和平的达成?你看,有多少宣战的理由?”

    颜惠庆仍旧用闪避的态度:“国民政府宣战的消息,我是间接听到;正式文件,未经寓目,歉难列举宣战的理由。”

    “再请问颜博士,你对未来有什么希望?”

    颜惠庆想了一下答说:“中日军事冲突,已逾4年,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中国的难民,最低的估计,亦已超过1000万;物资上的毁弃,更无从计算。可是现在战区日益扩大,这是最不幸的一件事。个人年事已高,希望能有重睹升旗的一日。”

    这是极好的一篇外交词令,最后一句话,可以解释为赞成中日全面和平;也可以解释为日军全面撤退。说战区日益扩大为不幸,即表示希望日本不再向国军防守区域进攻;亦有指责日本军阀穷兵黩武之意。言婉而讽,经过翻译传达后,后宫与酒井都频频点首,是称许的模样。

    “颜博士,”后宫开始游说了,”以你的经历及经验,如果能够参加政治活动,对于达成你早睹升旗的希望,一定大有助益。我们乐于见到你出山。”

    “多谢盛意。”颜惠庆从容答说:“我以衰病之身,从辞去驻苏大使以后,就决定退休,至今7年,不但无意再入仕途;而且与实际政治也脱节了。暮年岁月,惟有从事文教及慈善事业,服务社会、略尽国民一分子的责任而已。我过去在北京政府,参加内阁,办理外交,前后20年,自愧建树不多;现在年迈力衰,就想为国效劳,亦势所不许。”

    “照颜博士所说,如果有文教及慈善方面的工作,你是乐于参加的?”

    “是的。”颜惠庆加强语气补了一句:“必须是非政治性的,纯粹属于社会自发的!”

    谈到这里,后宫向酒井问道:“阁下有什么事,要向颜博士请教?”

    “我想请教颜博士,对于促进中日两民族间真正的亲善,有何高见?”

    “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颜惠庆闪避着说:“将来如有所见,一定会提供当道作参考。”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送走颜惠庆,请来陈友仁,继续再谈。

    由于事先已看过陈友仁所写的”自传”知道他是”亲苏派”所以谈话也便集中在这方面,后宫问道:“陈先生,你对斯大林的看法如何?”

    “我没有跟斯大林接触过;我想这个问题最好由松冈洋右去回答。”陈友仁用英语回答。

    一开始就是深刻的讽刺,松冈洋右与斯大林在莫斯科车站拥抱那一幕,日本军人大都引以为耻。所以后宫与酒井,相顾嘿然,出现了难堪的沉默。

    “陈先生,”冈田芳政打破了沉默,”听说你一向与蒋介石先生不和——”

    “不!”陈友仁有力地打断了他的话,”中国是团结的。蒋先生现在领导整个国家,为了民族的生存作难苦的奋斗,我对他只有敬重。”

    “那末,陈先生,你为什么不参加国民政府工作呢?”

    “并不需要参加政府工作,才能表示敬重蒋先生。”

    话有点说不下去了。酒井的脸色很难看;冈田深怕闹到不欢而散,破坏了这一次特为来笼络目的。

    后宫略一颔首,随即问道:“陈先生,如果我们释放你,你愿意到哪里去?”

    “如果是释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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