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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春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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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为人如何,是否可靠?我说:他是金先生的朋友,既然可以一起来游哈尔滨,当然是有交情的朋友;我相信,金先生的朋友,一定靠得住的。”

    金雄白听得这话,顿觉肩头有了重担;他在想,杨丽是听了荣子的话,信任他才信任黄敬斋;如果将来他们相处不合,自己岂非要负完全责任?既然如此,他认为此时应该把话说清楚,他跟黄敬斋虽然感情不错,但黄敬斋有些作风,他并不赞成;尤其是可能涉及男女之间的感情,对于黄敬斋的家庭情况,他不能不事先提出说明。

    于是他说:“现在的情形是,杨丽相信你,你相信我,亦就等于杨丽相信我,所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至于你需要不需要告诉杨丽?请你自己斟酌。”

    接着,金雄白将黄敬斋家有悍妻;以及希望他出面来捧杨丽的话,都细细地告诉了荣子。

    “那么,”荣子问道:“你答应了黄先生没有?”

    “还没有决定。不过,看样子是无法不答应的;朋友连这点忙都不肯帮,说不过去。”

    “这个忙可也帮得不小了。”荣子点点头说:“我完全懂你的意思;等他们谈完了,看结果如何,我再来考虑要不要告诉杨丽。”

    “好,现在谈谈你的事吧!”

    “我的事,现在也无从谈起,反正你的话我一天也不会忘记的;只要有机会能够脱离虎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她停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你——”

    神态言语,都是妖柔羞怯不胜的模样,但这”有你”2字,在金雄白却如猛扣心弦,铠然大响;终于而有金石之音了。

    等心动略归平静,金雄白尽可能作了肺腑之言,”不错!如果你觉得有我在,你什么都可以不怕;我想你多少是说对了。现在,要看你自己了。”他紧接着作了解释与补充,但也有试探的意味:他说:“倘成你现在所需要的,光是我的助力;只要我能发生作用,你就可以脱离虎口,那么,我在这里!”

    他说”我在这里”即表示他随时可以听候她的决定而发生作用。但话中本意迂回曲折,一时听不明白,所以荣子微皱着眉,尽力思索,一时竟不知所答。

    “你好好想一想。”金雄白一面解领带,一面起身说道:“我先到浴缸里用热水泡一泡。”

    “我替你去放水。”

    “不必——。”

    刚说得这两个字,荣子已经翩然起身,往洗手间走了去:金雄白也就不去管她了。卸除衣服围着一条大毛巾;点了枝烟,还随手取了本杨丽带来的”满映写真”预备到浴缸中去好好轻松一会,同时也是养精蓄锐。

    “来吧!”荣子说:“水比较烫;你自己调节吧!”

    “多谢!我要好好息一息,你尽可以通前彻后,作一个全盘的考虑。”金雄白又说:“你的事,我跟刘先生谈过了。他也很愿意帮忙,但是只能在他力之所及范围内。他有多少力量。想来你总比我了解。你自己仔细去想吧!”

    荣子抿着嘴唇,深深点头;然后默无一言地出了洗手间,顺手将门带上。

    金雄白叼着烟踏入浴缸,泡得皮肤发红;方始从水中伸出双手,擦一擦水渍,取起书报来看;随手一翻便吸住了他的视线。

    很巧的是,随手翻到的那篇文章,正是关于杨丽的报导,字里行间,别具阳秋,在赞美她爽直的同时,隐隐指责她的强横;称许她不肯随波逐流,其实是说她不得人缘。金雄白写报导文章是行家,尤其了解记者的心里,一面对照着对杨丽的印象,印证这篇稿子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一面研究写这篇稿子的人,对杨丽是何态度?看得兴味盎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正当出神之际,听得门响,抬头一看,荣子披着一袭浅蓝纱质的睡衣,走了进来;透过浴室中氛氲的热气望去,越显得雾鬓云鬟,绰约如仙。

    “你把身子移到前面。”荣子是命令式的语气,”不许转身偷看!”

    金雄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照她的话做;等将身体移向前方,随即发觉她已跨入浴缸,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原来是要替我擦背。劳驾,劳驾!”

    荣子果然为他服务,一面替他抹肥皂;一面问道:“你看什么文章,看得有趣?我在外面听见你在笑。”

    “是一篇关于杨丽的报导;大出她的洋相。”

    “杨丽是好人。”

    “我相信。”金雄白答说:“不是好人,你不会跟她做朋友。”

    荣子笑了,”你是有意这么说的?”她问。

    “是实话。虽然这句话有抄袭的嫌疑。”金雄白问道:“你考虑的结果怎么样?”

    “恐怕很难。”

    金雄白的心一沉!看起来倒像是为刘子川料中了;荣子是有问题的。

    “我怕我的要求太高,变成不近人情了。”

    原来话中有话;金雄白低落的心情立刻又升扬了,”我必须跟你面对面谈。”他说:“你让我转过身子来,行不行?”

    荣子停了一下才回答:“好吧!”

    一转过身体来,金雄白心里在想,”新文艺腔”爱用”一尊大理石像”来形容裸女;倒不如用宋人话本的题目”碾玉观音”更觉贴切。一时看直了眼,竟忘了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怀好意。”双手环抱在胸前的荣子笑道:“你不过找个藉口而已。”

    “喔,”金雄白这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但却记不起谈到什么地方。”你刚才提出一个什么问题?我认为需要面对面谈。”

    “我说,我的要求恐怕太高、太多;变成不近人情。”

    “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问题不简单。你先说了,我们再商量。”

    “我唯一的顾虑是我的母亲。我走了以后,相信刘先生会照顾她的生活;可是,我们不能替刘先生惹来很多麻烦。”

    “你是说,你走了以后,你母亲的安全会有问题?”

    “一定的。”

    “这一定会有的威胁,来自哪一方面?”

    这一问,荣子需要稍为考虑一下;但很快地就想通了,谈问题已谈到了这样的程度,还有什么需要保留的?

    于是她说:“自然是日本人方面。”

    “还有呢?”

    “没有了。”

    金雄白怕她具有双重间谍的身分,事情比较难办,所以听她这样回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的问题比较单纯。”他说:“你说你的要求太高太多,当然是自己有了答案了。请你说吧!”

    “我想,最好把我母亲先送走;或者,等我一走,我母亲立刻也能离开这里。”

    但当问到她母亲的情况时,荣子却不肯多谈;她的说法是,谈起来伤脑筋,她不愿牺牲她的美好时光。

    金雄白认为她是出于体贴的情意,而且觉得没有刘子川在场,也谈不出一个结果,所以不再多问。一番戏水之余,罗帷同梦,不知东方之既白。

    到得近午时分,金雄白方醒;伸手往里床一摸,知道荣子已先他起身。但等他起床一看,却不见荣子的影子,桌上却有一张字条,用书眉的炭笔写的是:“不忍打破你的好梦,我先回家;下午4时再来。”下面印着鲜红的一个唇印,极其清晰;连细致的纹路都很清楚。金雄白不由得亲了那个唇印;还隐隐闻到口红的香味。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黄敬斋的声音,”还在床上吧?”他问。

    “不,起来了。”金雄白笑着问道:“怎么样?宵来被翻红浪,总有一番旖旎风光吧?”

    “唉!”电话中传来重重的恨声,”这趟交了和尚运!”

    “从未听说过什么和尚运!”金雄白越发好笑,故意问说:“此话怎讲?”

    “那还不容易明白;合该孤独宿。”

    “怎么?”金雄白一惊,”又是半夜里走人?”

    “人倒没有走,不过没有什么被翻红浪;至多上下起手而已”黄敬斋又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说身上来了;身上是有蔻丹。”

    “蔻丹”是一种名牌口红;金雄白不免奇怪,转念才懂,他是指kotex;便即答说:“是真的。你不要怀疑她在你面前摆噱头。”

    于是电话中传来诧异的声音:“这件事,你怎么能肯定?”

    “她在路上就告诉荣子了。”

    “啊!”变成宽慰的声音,”那还差不多。如果当我阿木林,那就没有意思了!回头我到你那里来。”

    放下电话,金雄白心里在想,亏得荣子事先说过;也亏得自己有那开玩笑的一问,才有机会说明真相。听语气黄敬斋对杨丽原是有误会的;这个误会如果不获澄清,会使黄敬斋对杨丽重作评价,很可能对”移植”她以上海一事打了退堂鼓。杨丽的锦绣前程,也许就此断送。

    金雄白心想,若非自己知道内幕,如说杨丽和黄敬斋同床各梦,这话不管是出之于谁的口,都是不能令人置信的,是事实确而如此。这就像参加了汪政府,已落了个汉奸的名声,若说本心仍旧向着迁至重庆的国民政府,一样令人不能置信,道理是差不多的。

    不过,自己这回在长春,激于一时义愤的举动,多少可以表明心迹。转念及此,不免自我欣慰;但是,回到上海,可能会有麻烦,是不是还有足够的工夫去为荣子作任阿安排,实在是个疑问。

    正在一个人亦喜亦忧,心事栗碌之际,刘子川来了;进门便问:“荣子呢?”

    “她早就走了。下午还会来。”金雄白问道:“你找她有事?”

    “我想问她一句话。”刘子川略停一下说:“我今天上午得到一个相当可靠的消息,荣子跟日本的外务省与情报局都有关系。”

    金雄白大为讶异,”真的吗?”他问:“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关系,无非替日本外务省、情报局做一点搜集情报的工作而已。不过——。”刘子川咽了一口唾沫,很吃力地说:“就这样,问题也就不简单了。”

    “你是说她的问题。”

    “同时也是你的问题。”

    听这一说,金雄白心中不免一跳;力持镇静地说:“子川兄,如果我有了问题,难免会让你受累,请你老实告诉我,让我自己来考虑。”

    “你误会了!”刘子川接口说道:“我并非希望不致于受累;你亦不必为我考虑。重要的是,需要了解事实真相。这一次你们来开会,幕后策动的,就是日本内阁的情报局。而荣子恰巧跟那方面有关系,可能是巧合,也可能不是。”

    金雄白想了一会说:“我认为荣子跟那方面有无关系,是一回事;情报局是不是赋予她在我们身上做工作,又是一回事。子川兄,你说是吗?”

    “是的。”

    “如果说,我们正好要到哈尔滨,又正好遇见受日本情报局之命,要做我们工作的荣子,这个巧合是太巧了。”金雄白又说:“而且我跟敬斋决定到这里来玩两天,是仓卒之间决定的事;即令我们是日本情报局的目标,这时也不过刚刚将我们的行迹弄清楚,不会说是我们一到已经有他们部署的人在等着了。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你的分析很正确。不过荣子也可能在开会之前,就已接到命令;目标不是专对你,是对所有从关内来开会的人。”

    由于金雄白对荣子的信心十足,刘子川亦不好再说什么。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金雄白要谈荣子的要求,亦觉不合时宜,所以等黄敬斋一来,不过闲谈闲谈而已。

    虽说闲谈,却非与在座的人毫不相关,提到杨丽,便有好些趣事可作谈助;同时也很可供黄敬斋作参考。刘子川与金雄白的情绪都在低潮,话中不知不觉地流露出麻烦少惹、闲事少管的意味;因而影响了黄敬斋的本意。至少,原来只要杨丽能到上海,一切都不成问题的想法,是动摇了。

    于是,黄敬斋觉得有些事先要弄明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昨天他在下车时向金雄白提出的要求。

    “我昨天跟你谈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金雄白一楞,”什么事?”他说:“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么我再说一遍,捧杨丽我出力,你出面。”

    “喔!”金雄白信口答说:“那不是买了炮仗请别人放吗?”

    这个说法是容易引起误解的,意思好像他要在杨丽身上捡个现成的便宜。黄敬斋当然也知道,金雄白不是”半吊子”;不过对他回答这样轻率,却有不满之意。

    “我不是请你放炮仗;而是想问问你,愿意提供一个可以让炮仗爆起来的地方。”

    “当然。”金雄白答说:“起报、海报都可以提供地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敬斋摇摇头说:“我的譬喻不大适切——。”

    “那么,”刘子川对于在搔首似乎故作神秘的黄敬斋,微觉不满,因而率直答道:“我看你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对!对!我说亮话。雄白我的意思是,要让大家知道,是你在捧杨丽,与我毫不相干。”

    “这又是为什么?”刘子川诧异地问。

    “为了黄大嫂。”金雄白说:“黄大嫂如果知道敬斋在力捧杨丽,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喔!”刘子川点点头,”原来是要雄白兄来顶个名。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很简单。”

    “是!是!”黄敬斋很高兴地说:“倒要请教。”

    “你们不要一起走。你到了上海,暗地里布置好了再来接杨丽。嫂夫人从哪里去知道,你们有那么一段情?”

    “这倒是个办法。等我好好想一想。”黄敬斋突然说道:“其实,像荣子那样才是真正够资格力捧的。雄白,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毫无意见,只要对朋友有益就是。”

    “这话怎么说?”

    “我把荣子看成一个朋友;只要对她有益,我一定尽力而赴。”

    “伟大!黄敬斋翘一翘姆指,”像你这样古道照人的性情,现在不容易见到了。你对荣子,动的是真情。”

    金雄白不答;想了一会才说:“荣子的事,还要拜托子川兄。”

    “雄白,”刘子川未及答言,黄敬斋又抢着开口,”你说要拜托子川兄,是为了荣子?”

    “是的。”

    “有什么事你需要子川兄助你来帮助荣子?”

    一听这话,金雄白才知道自己的话中,无意间露了漏洞。心里在想,对于荣子,不能再瞒黄敬斋了。于是考虑了一下答说:“老实跟你说,我也想把荣子移植到上海去。不过她不比杨丽;荣子世居哈尔滨,要想离此他去,通行证不容易办得出来;所以要托子川兄。”

    “原来荣子也要去上海,那可是太好的一个机会。我想,她们可以作伴一起走。”

    “当然一起走最好,不过,不会那么快。”刘子川说:“荣子的事比较麻烦,至少要三四个月以后才能成行。当然是杨丽先走。”

    “你呢?”黄敬斋问金雄白:“是不是还要待几天,等荣子的事有了着落再走?”

    “不!当然跟你一起走,回去才有交代。”金雄白苦笑着说:“我回去也还有麻烦。敬斋,你托我的事,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谈到这里,敖占春也来了。他提醒金、黄二人,明天就得回长春,后天随团回北平;如果要带哈尔滨的土产回去,应该趁早物色。

    黄敬斋很感兴趣,立即答说:“那就请两位作向导,上街去看看。”接下来向金雄白说了两个字:“如何?”

    “你请吧!我要等人。”

    “无非等荣子,交代茶房,她来了请她等一等好了。”

    “是啊!”刘子川说:“买完东西吃饭;我们到了馆子里再拿车来接她。”

    金雄白说等人是托词;他的预备买票统子孝敬双亲的”老头票”已送了给荣子,根本就不再打算购土产。当然,黄敬斋带的钱也不少,尽可通融;但那一来就得说明自己的钱的去路,而他不愿。如果不说,他人就会怀疑;作为银行家的金雄白,出关来不可能不备足川资,他的钱到哪里去了呢?

    如今看3个人都在等他同行,不便拂情;心想,反正看看不买就是。于是答一声:“也好!”亦站起身来。

    安步当车,到了很大的一家皮货店,掌柜姓那,银须齐指,跟刘子川很熟;所以亲自殷勤招待,延入店堂后进的客厅,请教姓氏,奉茶敬烟,又问:“要不要玩两口?”这表示设有雅铺烟榻;来客4人都敬谢不敏。

    “上海来的两位好朋友,想带两件皮统子回去。”刘子川说:“请你让伙计使几件来看看。”

    “有、有!”

    那掌柜一关照下去,立刻就送来十几件,贵贱不一,但在关内无一不是上品的皮统子。黄敬斋挑了1件紫貂、1件灰鼠、4件名为”萝卜丝”的羊皮统子;另外买了1条水獭领。

    “你呢?”他问金雄白,”怎么不挑?”

    “是啊!”刘子川也说:“貂皮、人参、乌拉草,吉林3宝,不带两件貂皮回去,岂非如入宝山,空手而回。”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托词都不适宜。金雄白灵机一动,钱不够也不要紧,不过要大数目;两三件皮统子的钱拿不出来,就显得寒蠢了。

    于是,他大选特选,一共买了15件皮货;由于刘子川的交情,价款8折实收;但也是很可观的一笔款子。

    “请给我一张纸,我要写个电报稿子。”

    忽然而有此举,连黄敬斋在内,都莫测高深;金雄白却从容不迫提笔写了电文,是命令他的南京兴业银行汇款,并且指定由正金银行电汇。

    这下那掌柜才明白;很客气地表示,不必亟亟,不妨等金雄白回到上海,再汇来货款。但金雄白还是请那里的伙计,即刻发了急电。

    这笔买卖不少,那掌柜坚持要款待贵客。而客人却不愿叨扰;三让三辞,推托不了,金雄白提出一个条件,不赴盛宴,只吃纯粹东北风味的小馆子。

    “那就到舍间去喝酒。”那掌柜说:“小妾炖的坛子肉,刘大爷吃过。正好还有奉天朋友送的大鲫鱼;至于酸菜粉,那是现成。两位远客,想尝尝本地风味,在舍间吃倒比外面舒服一点儿。”

    看来难以推辞,金雄白便问刘子川:“旅馆里还有人,怎么办?”

    刘子川心想,荣子甚至杨丽,都算风尘中人;守旧人家都不愿这些人进门,但又不能言其故,只这样跟那掌柜说:“另外有两位客人,也许会到旅馆来,约好一起吃饭的;在馆子里无所谓,在府上就不方便了。”

    “那有什么不方便?刘大爷跟金先生、黄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起请过来。刘大爷先打个电话,我派人去接。”

    “接倒不必,我有车。等我先打电话回去问了再说。”

    旅馆柜台上告诉他说:“杨丽来过电话关照,拍影片要到9点钟才收工,一定会来;荣子则即不见人影、亦无电话。

    刘子川心想,荣子必是有事羁绊,也要到晚上才来;只要告知行迹,便不会失去联络。于是放下电话说道:“一个未到,一个要晚上才来。”

    金雄白与黄敬斋,都不知道对方跟腻侣的约会很认真;所以都以为”未到”的”一个”属于对方;自己的”一个”要晚上才来把心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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