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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燕京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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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跑跑的人,做事一定有分寸的。”

    终于有了最后的那句话!在俞叶封听来,意在言外,所谓”有分寸”即是”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不管怎么也不会下辣手。

    于是他神色凛然地答说:“杜先生真是大仁大义!这番话我一定只字不漏,说给张大帅听。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我既然来过了,杜先生就可以放心了。”

    俞叶封自以为杜月笙已经中了他的缓兵之计,绝无性命之忧;倘或认为他行动越轨得过分,亦会先提出警告,到那时候再来”煞车”也来得及。

    至于对啸林,他当然不会说真话;只说杜月笙劝他最好像黄金荣那样,连大门都不要出。

    话还没有完,张啸林已连连冷笑,”月笙真是鬼摸头!他自以为像煞是个人;人家看起来还不是撩鬼儿出身?”他说:“我为啥大门不出?我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妈特个-,那个敢管我?”

    “本来嘛,就算不跟日本人一淘,也不必连大门都不出。倒像怕了什么人似地,不是笑话!”

    “我倒偏要跟他赌口气!”张啸林说:“他叫我不出大门,我索性走远一点。你打电话给虹口宪兵队,说我要到杭州转莫干山,叫他关照北站,替我弄节花车。”

    由于土肥原的关照,张啸林要在这方面出出风头、摆摆架子,是轻而易举之事;闸北的日本宪兵队同意通知车站,为他挂一节”蓝钢车”不过附带提出一个警告:张啸林到了杭州,尤其是到了莫干山,安全方面恐有问题。”皇军”无法负保护之责。

    这一来,色厉内荏的张啸林,便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情势之中,俞叶封便替他找个”落场势”有一番话说。

    “安全不安全,保护不保护,都在其次。”他说:“现在事情正在要紧关头,实在也离不开的。再说,你一上莫干山,大家以为你的兴致没有了;人心一散,再收拢来很费事。我看,你是脱不了身的。”

    “唉!”张啸林叹口气,”脱不了身,只好算了。”

    张啸林一口气又添了4个”保镖”因为自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调停中日和平失败,政府迁至重庆以后,对敌后工作重新作了部署;军统以香港为指挥中心,在杜月笙的全力之下,肃奸工作,有声有色,足以使热中之徒胆寒。

    第一件大案是唐绍仪死于藏在花瓶之中的利斧之下;下手的是当时尚未投到76号的林之江。第二件大案是,”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曾当过驻法公使的陈超,亦在寓所被刺;第三件大案,也是”维新政府”的要员,正在角逐浙江省长的”绥靖部长”周凤歧,在亚尔培路寓所送客出门时被枪杀。

    此外是新闻文化界,由于一枝笔对民心士气的影响极大,所以是军统格外注意的对象。其中两个人之被制裁,最使人瞩目,一个是余大雄;一个是蔡钓徒。

    自北伐前后到抗战,上海租界中最著名的一张小报,即为余大雄所有;这张报是三日刊,因而取名为晶报,当时第一流的斗方名士、洋场才子,以及具有特殊身分的闻人,诸如袁寒云、步林屋、毕倚虹等等,无不为余大雄罗致为基本作者;内容在北里艳屑、闤闠秘闻、军阀逸事、胜国遗韵之外,兼谈文史掌故、金石书画,不但言之有物,而且文字雅驯,确是第一的消闲读物;因此,晶报在对社会的影响力方面,绝不可轻视。

    因为如此,当余大雄为日本特务所收买,晶报渐有为敌张目之势时,军统决定加以制裁。平时”维新政府”及其他”新贵”的大本营,是矗立在北四川桥边的新亚酒店;余大雄亦住在那里。有一天为人发现,已被斩毙在浴缸之中。

    蔡钓徒是加入黑社会的文化流氓,利用他所办的一张社会日报,敲诈勒索、颠倒黑白,无恶不作;因此,他的死状最惨,被枭首以后,还将他的脑袋挂在法租界的电线杆上示众。

    及至公共租界总探长陆连奎,在他独资所设的中央饭店被刺,便有人警告俞叶封,说是杜门弟子一个姓陈的下手;当然是杜月笙所同意的。陆连奎也算”自己人”居然性命不保,看起来杜月笙大义灭亲,只有国家,没有”自己人”了。劝俞叶封跟张啸林迷途知返,及早回头。

    能这样进忠言人,自然是很够交情的朋友;但劝不醒俞叶封,他说杜月笙还是重情面的;至于陆连奎之见杀,是因为过去得罪了国府要人之故。张啸林对国府要人是无不尊敬的;与陆连奎的情形不同。若说杜月笙会准他的门下杀张啸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就是决不会有的事。

    决不会有的事,终于发生了。新艳秋与俞振飞初度合作的这一局,最叫座的一出戏是全本连环计。俞振飞的吕布,工力自然不及翎子生第一的叶盛兰;但像白门楼那样,一出场来个金鸡独立唱完大段”二六”俞振飞自是相形见绌;至如跟貂蝉的对手戏,叶盛兰亦有不及俞振飞的风流潇洒之处。就因为这出戏中,俞振飞个人亦有相当号召力,所以每演必满。

    当然,在俞叶封眼中,只有新艳秋,没有俞振飞。这出戏他总看过七八回了,未免生厌;不过场不能不捧,为的是要新艳秋在台上能看到包厢中有他。至于他是不是在看戏,却无关紧要。

    因此,台上正演到凤仪亭掷戟,董卓跟干儿子争风吃醋,发生冲突,戏味很浓,全场视线都集中在台上时,而俞叶封一则看腻了这出戏;再则既讨厌”董卓”也讨厌”吕布”所以扭转脸去,随意眺望。

    这一望,突然心中一动,无巧不巧发现一条黑影,又像蛇,又像猫,轻柔而矫捷地在移动。俞叶封是有心病的,对于这样的情况,特别敏感;因而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子往下一缩,再往前一伸,伏侧在包厢前壁与座椅之间。

    几乎第二个念头都来不及转,便听得”哒、哒、哒”地一阵连响;竟是手提机关枪的扫射。

    “啊唷!”是吴老圃在急喊;也只喊得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倒了下来,恰好压在俞叶封身上——恰如关医生之于缪斌;吴老圃做了俞叶封的替死鬼。

    这时整个院子沸腾了;”吕”掷下方天画戟,直奔后台;倒是”貂蝉”沉着,因为这是第二回了。她心里在想,这不是戏院失火,大家逃命要紧;枪声一过,便即无事,最怕观众一乱,自相践踏,那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因此,她示意”九龙口”照常进行;打鼓佬也想明白了,很佩服新艳秋的机智勇气,先”刮啦啦”打了个”撕边”接着双锤领起大锣,让新艳秋做跌扑的身段。观众不闻枪声,只闻锣鼓,少不得回头看一看;这一看便有许多人不走了,就近坐了下来,一面看戏,一面还等着看热闹。

    等秩序略略恢复,可以保证台下不致于演出争相逃命、践踏伤人的悲剧;台上的戏自然”马前”了。新艳秋一回后台,管事的上来翘着大拇指说:“新老板,你的阴功积德大了!”

    新艳秋报以苦笑,问得一声:“包厢里怎么样?”

    “俞统领命大,没有死;吴老圃冤枉送了一条命。”

    一语未毕,管事的色变;捕房里大批”包打听”赶到。

    新艳秋本人倒毫不惊慌,跟到巡捕房由政治部问话,反正问心无愧,有什么说什么,事实俱在,确无关联;而且当时类此案件甚多,巡捕房不能管,也不宜管,到头来总是不了了之,所以并没有难为新艳秋,交由更新舞台觅保释放。

    至于俞叶封”死罪”得免;”活罪”难逃,为张啸林狗血喷头骂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官兴”就此大灭,只是拼命替日本人做生意。张啸林却仍旧在做他”浙江省长”的春梦;同时替日本人搜括物资的工作也扩大了。

    看他愈陷愈深,只怕杜月笙也无法庇护他了;便有热心正直的朋友,预备挨他一顿骂去劝他,说政府待他不错,就不讲民族大义,只是江湖上的道理,他也不应该走日本人的路线。

    “政府待我不错?哼、哼——”

    这时他才吐露心里的话;原来他之怨怼政府,已非一日。起因于他的宝贝儿子张法尧;由于上海地方法院院长、女法官郑毓秀的影响,张啸林将他的独子送到法国去留学。张法尧是标准的花花大少,到了花都巴黎,花天酒地,自不待言;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汪精卫的大儿子汪孟晋,也是个花花大少。汪精卫自奉甚俭,不会有钱供汪孟晋挥霍,但陈璧君自称”生下来就是有钱的”可以尽量供给汪孟晋;当然,这是瞒着汪精卫的。

    张法尧与汪孟晋,一个老子多的是不义之财;一个是娘继承了丰厚的遗产,在巴黎成了”宝一对”汪孟晋在法国买汽车,先问希特勒坐的是什么车子?汽车商告诉他:“希特勒是德国的元首,自然坐德国出的宾士。”于是汪孟晋也要买宾士。张法尧坐汽车是另一套讲究,在设备上踵事增华,应有尽有之外,别出心裁,又加上许多花样;他那辆汽车在晚上开出来成了怪物,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灯,杜月笙的外甥徐忠霖替他数过,一共有18盏之多。

    张法尧在巴黎四五年,花了几十万;学成归国,满以为由推事而庭长,由庭长而院长,不过指顾间事。但政府正在励精图治之时,用这样一个花花大少作法官,且不说会不会因为张啸林的干预,贪赃枉法;起码那辆18盏灯的汽车,就足以败坏司法风气而有余,所以根本不考虑用他。

    张法尧本人倒不觉得什么,因为他知道一做了法官,私生活便须约束;不能花天酒地、从心所欲。但张啸林却大为不满,而且一直耿耿于怀。

    就由于这种心情,使得他倒行逆施;看看情况,张啸林是决无法挽回了,军统决定加以制裁。不过这个任务交给陈默,须顾虑到杜月笙不会同意——他跟张啸林到底共过患难也共过富贵;就”家门”的规矩而言,是很说不过去的。

    因此,这件事只有瞒着杜月笙做。这也是有前例可援的,北伐之初,汪寿华拼命拉拢杜月笙;而他的得力弟兄顾嘉棠、叶焯山等人,却已为杨虎及陈群说动了,决定”做掉”汪寿华。

    这天汪寿华又去看杜月笙,谈到中途,杜月笙发现大门外人影幢幢,心中一动,立即赶了出去;严词告诫顾、叶二人说:“不管怎么说,汪寿华是我的客人,你们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教我怎么交代?如果你们要伤我的面子,交情就算完了。”

    顾嘉棠、叶焯山二人,异口同声答说:“不会,不会!”相偕退出——华格臬路杜张二家比屋而居,两家大门之外,是个院子;前面另有一道”总门”;总门之外即是马路,亦是杜月笙视线所不及;顾、叶二人便埋伏在总门外。

    等汪寿华告辞,出了总门;叶焯山右手握紧左臂,斜刺里向汪寿华的右肩一撞;等他站立不住,踉踉跄跄倒向一边时,顾嘉棠已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推向一辆预先开好车门的汽车,疾驰而去。

    这一手做得干净俐落,了无痕迹,几秒钟之内,就把一件难巨的工作,用最熟练的技巧给摆起了,这就显示了杜月笙身边的弟兄,不是没有两下子的,一切事情就决定于是否要干,若是动了手,没有不制伏的。

    当然,杜月笙即时就知道了;可是他不但没有责备之词,而且承认这样做法,有其必要。以昔例今,如果公然要求杜月笙同意制裁张啸林,是不可能的事;只有瞒着他做了下来,倒不见得不能获得他的心许。

    这个自行其是的原则是确定了;在做法上,仍不妨杀鸡骇猴,作为警告。这只待杀的鸡,便是俞叶封。

    二十八年阴历年底,新艳秋已经贴出唱”封箱戏”以前”临别纪念”的海报;聚日无多,俞叶封大着胆又出现在更新舞台的包厢中。陈默便悄悄地亲自策划,而且亲自带队,坐在俞叶封间壁的一个包厢;这天贴的又是三堂会审,俞振飞的王金龙正高坐堂室在审问苏三,全场鸦雀无声时,陈默将行动员的衣服拉了一把,示意是下手的时刻了。

    于是,行动员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手枪,双手环抱胸前,右手藏在左腋下,前面有左臂遮住,略瞄一眼,仍旧望着台上;暗中一扣板机,”砰”地一响,正中俞叶封的心脏,连”哎呀”一声都没有得出来,人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几次三番劝他,”张啸林在万国殡仪馆挥泪长叹,”这个女的是白虎星君,碰不得的;硬是劝他不醒。六十多岁交墓库运,有啥话说?”

    由于张啸林认定俞叶封的送命,是遇见”白虎”之故;因而杀了这只”鸡”并不能使张啸林这只老猴子迷途知返。不过生活方式变更了,白天深居不出,到了晚上才到设在大新公司5楼的一个俱乐部去赌钱、会客;同时又多用了几个保镳,出入共用3辆汽车,前后夹护,在车厢中亦是左右各坐一名保镳。陈默想要下手,非常困难。

    经过多次侦察,将他几条出入的路线都摸清楚了;陈默又利用杜月笙的关系,取得了法租界巡捕房几个高级探目的合作,终于策定了行动的计划。

    这天晚上七八点钟陈默正在扬子饭店跟几个朋友推牌九,接到一个电话,报告张啸林的踪迹;陈默随即提了一个小提琴的匣子,像个”洋琴鬼”的模样,赶到福煦路、成都路口、九星大戏院,已有接应的人,在那里等候了。

    过不久,只见3辆汽车首尾相接,风驰电掣般,由东而来,将到十字路口,绿灯变红灯,头一辆车过去了;张啸林所坐的第二辆车却被留了下来。

    于是陈默提着琴匣向前,很快地,匣出枪——对准张啸林的那辆黑色大轿车便扫。

    命是逃出来了,张啸林的胆子也吓破了,从此步门不出,躲在华格臬路住宅的3层楼上;终日吞云吐雾,找些最亲近、最信任得过的朋友和”弟佬”来打打麻将摆摆摊。他本性好动,这种近乎幽居的生活,搞得他心烦意乱,五中不宁,脾气就越发暴躁了。

    其实他要解除心理上的困境,只在一念之间;只要派个人到一墙之隔的杜家,跟杜月笙留在上海的家属说一声:“张伯伯想到香港走一趟!”作为回心转意,不再为虎作伥的表示,晚年仍可以过得很舒服的日子。但是,他办不到。

    第一、是他”死不卖帐”的脾气害了他。杜、张两家原有一道中门相通,他早就片面地将通道门封闭了;现在要他将此门闭而复开,就觉得是很难的一件事。何况,杜月笙几次相劝,其心如铁,及至机关枪一扫,反倒软下来了。这在”杭铁头”的张啸林看来,是最没面子的事,所以宁愿错到底亦不肯回头。

    第二、是他的徒子徒孙,利用日本人所赋予的特权,生意正做得热闹;如果张啸林一表示了转向的态度,不但生意做不成,很可能日本人会找麻烦。因此拼命拖住他的后腿,不容他”上岸”

    另一方面,在军统与陈默,始终没有忘怀张啸林。由于他在上海的名片太大,所以九星戏院附近被刺未死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而且常挂在大家的口头上。渐渐地产生一种论调:“到底是三大亨之一;重庆来的地下工作人员,拿他毫无办法。”这种说法广泛流传开来,不但有伤军统的威望,而且铁血锄奸的惩警作用,也将大打折扣。所以非得想办法贯彻制裁的决定不可。

    情势是非常明显的,张啸林躲在3层楼上,有二十几个保镖分班守卫,除非能动用大批人马公然围捕,只凭少数两三个志士发动突击,是决难达成任务的。

    “外打进”既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里打出”!

    于是,细心谨慎地在张啸林的二十几个保镖中动脑筋;一直经过半年,方始有了眉目,但行动却须等待机会。这一次一定要像制裁俞叶封那样,一枪就要成功,一击不中,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而且”里打出”这个窍门一破,张啸林另作防范的部署以后,很可能永远都没有制裁他的机会了。因此受命行动的志士,一再受到叮嘱:“没有把握,决不要动手;动到手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天是”八一四”整整3年以前,中国空军打了极其辉煌的一仗,振奋了大上海的民心士气;也就是这一天,杜月笙应戴雨农的要求,与张啸林彻夜商议,在”苏浙行动委员会”之下,组织一支有一万人的”别动队”协助国军作战。但3年后的今天,杜月笙在香港仍旧指挥着”苏浙行动”;张啸林在上海心亦未死,正与他的学生,”浙江箔税局”吴”局长”在鸦片灯旁边,密密相谈,到底有没有做一任”浙江省长”的可能?

    平时汪政府已经成立了半年,汪精卫向来看不起”维新政府”时代的所谓”前汉”;更看不起白相人——汪精卫之不能成大事,就因为气质中缺少了一分半的白相人品。这样,张啸林如果想做”官”充其量像谢葆生那样,当个”警务处长”;要作”封疆大吏”决无可能。

    正当越谈越烦之际,楼下天井中,喧嚷之声,直透3楼;张啸林一翻身坐了起来,手提烟枪,凭栏下望,只见10来个保镖正在吵架,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大。

    “哇啦哇啦吵什么东西?一点规矩都没有!”张啸林拿烟枪指指点点地骂:“妈特个-、吃饱了饭没有事做,吵架儿;老子白养了你们这批狗-的饭桶,明天通通替我滚蛋!”

    越骂越起劲,上半身偏出栏杆外,目标非常显着,久已想起义的保镖之一的林怀部,当机立断,答一声”滚蛋就滚蛋!”拔出手枪,往上一指,随即扣动扳机,只见张啸林身子往前一倒,双手在栏杆外面垂了下来,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林怀部好准的枪法,一枪正中咽喉。

    变岂不测,大家都楞住了;只有林怀部健步如飞,直上3楼,扑进”大极间”但见吴”局长”正在打电话;他发现林怀部的影子,正想逃命时,林怀部已手起一枪,把脑浆都打了出来。接着回身又向张啸林补了一枪,后脑进,右眼出,眼珠靠一根微血管吊住,悠悠晃晃,死状奇惨。

    于是林怀部翻身下楼;他的同事没有一个拦他,只有一个人说:“老林,好汉做事一身当!”

    “我不逃!”林怀部冲出”总门”在华格臬路上,高举双手,大声喊道:“我杀了大汉奸,我杀了大汉奸!”

    其时由于吴”局长”的报案,法捕房的警车已经赶到,林怀部凭枪投案。

    由张啸林之死,令人很容易连想到俞叶封之终于不免,而俞叶封之死于戏院,又不免令人连想到缪斌被刺幸免的经过,无独有偶的是,却都在新艳秋出演之时。加以曾仲鸣在河内为汪精卫替死的记忆犹新;因此使得新艳秋无端蒙了”祸水”的恶名,她自己觉得心灰意亦懒,由绚烂归于平淡,卸却歌衫,预备择人而事。

    而缪斌却由平淡而突现绚烂,获得了一份多少年死心塌地,甘为日本军阀走狗的人,所梦想不到的”殊荣”

    在日本人心目中,认为缪斌是个具有潜力的神秘人物。当然这也是他善于妆点的缘故;他一直用直接、间接的方式强调,跟中国军事上的第二号人物何应钦将军有极为密切的关系;亦曾是第三战区司令顾祝同主政江苏时的主要助手。因此,在政治上虽不得意,在个人经济上却很有办法——得力于日本军部所赋予若干事业上的特权;很捞了些钱,在上海法租界置了一座住宅;业主本是个久居上海的德国工程师,房子不大而讲究异常,他每用以自炫的是,浴缸是用整块意大利大理石雕琢而成,据说在欧洲的豪门中亦不多见。

    就在这座讲究的住宅中,缪斌经常招待日本”大使馆”及”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部”中,职位不太高,却握有实权的朋友。有个”大使馆”的参事官中村,每邀必到;每到必饮;每饮必醉。但醉态却慢慢不同了。

    当太平洋战争初期时,中村兴高采烈,杯倒酒干,喝醉了大唱”忠臣藏”之类的”能剧”或者拉住了缪家的年轻娘姨调笑;及至中途岛大败以后,醉后喜欢谈战局,强调”必胜”的信心;到得首相兼陆相兼参谋总长的东条英机”退阵”日本的窘态毕露,中村就格外容易醉了,醉后常是痛哭流涕,自道葬身无地。这个醉态的变化,缪斌看得很清楚,日本非向中国求和不可了!

    三十三年即1944年底,傌依赛决战结束,日本的海空军也完蛋了。以菲律宾为中心的制海权,制空权完全丧失;麦帅自马尼拉撤退时丢下的那句话:“我一定要回来!”已确定可以百分之百兑现。

    于是,太平洋战争进入日本”本土决战”的阶级。本土决战,全靠陆军;如果能自中国战场拔出泥淖,事犹可为,否则就只有一个结果:无条件投降。

    与其战败投降,莫如此时求和。缪斌从日本大佐级的少壮派军人口中获知,小矶内阁的基本任务,便是设法结束战争。但日本军部向来认为在中国谈和,应由现地指挥官指导,不容内阁置啄;现在时移势转,军部放出空气,在适当的条件之下,亦不妨由内阁来试探和谈。

    于是小矶内阁的情报局总裁绪方竹虎,受命进行此事;而缪斌却正好乘虚而入。

    在此以前,缪斌曾经表示,他跟军统已经接上头,条件亦已开出来了。事实上军统是虚与委蛇;因为兵不厌诈,藉此可以获取许多战略上、情报上的利益。但是,军统绝未赋予缪斌任何任务;更未作出任何承诺。国人都看得出来,七八年苦战快熬出头了!为什么要跟日本谈和?只有日本政府跟军部,在焦切的心情之下,一心以为鸿鹄之将至;不但相信缪斌所卖的”膏药”而且确实寄予极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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