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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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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女人的平凡家伙。为什么要杀死毕尔曼?”

    “毕尔曼是个白痴,听说你是我女儿,他不敢置信。他是这个国家里头极少数知道我背景的人之一。老实说,他忽然找上门的时候我有点紧张,不过后来一切都进展得制顺利。他死了,你也背了黑锅。”

    “可是为什么杀他?”

    “其实不是事先计划好的。本来留一扇通往国安局的后门总是会有用处,尽管我已经多年用不上,又尽管他是个白痴。没想到安斯基德那个记者不知从哪打听到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打了电话去,当时尼德曼刚好在他家。毕尔曼紧张得像发疯一样,尼德曼只好当机立断。他的决定相当正确。”

    先前的疑虑经父亲这么一证实,莎兰德的心像颗石头似的往下沉。达格发现了关联。她和达格与米亚谈了一个多小时。她很快就对那个女人有好感,但对男记者则较为冷淡,他太像布隆维斯特了——一个不切实际、讨人厌的慈善家,自以为以一本书就能改变一切。但她知道他的立意良善。

    她去找他们结果也是徒然,他们无法指引她找到札拉千科。达格发现这个名字之后开始挖掘,却无法证实他的身份。

    反倒是她犯了无可弥补的大错。她知道毕尔曼与札拉千科之间必然有关联,于是问了一些关于毕尔曼的问题,想确定达格有没有看过他的名字。他没有,但这些问题立刻激起他的怀疑,并开始将焦点锁定毕尔曼,向她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她说得很少,但他已察觉到莎兰德也是事件中的一角,并了解到自己手中握有她想要的资讯。因此他们约好复活节过后再见面详谈,然后莎兰德便回家睡觉去了。一觉醒来就看到晨间新闻报道安斯基德某公寓中有两人遭杀害。

    她只给了达格一则有用的资讯,她说出了毕尔曼的名字。他肯定是在她一离开后就打电话给毕尔曼。

    她是关系人。如果她没有去找达格,他和米亚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札拉千科说:“你绝对想不到,当警察开始为了命案追捕你的时候,我们有多惊讶。”

    莎兰德咬着嘴唇。

    札拉千科打量着她,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耸了耸肩没说话。

    “莎兰德尼德曼很快就会回来。我可以叫他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打断,直到你回答为止。你就省了我们的麻烦吧。”

    “邮政信箱。我从租车中心追查到尼德曼的车,然后等到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出现拿信。”

    “啊哈。这么简单。多谢啦,我会记得。”

    枪口依然对准她的胸口。

    “你真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平息?”莎兰德说道:“你犯了太多错,警察会抓到你的。”

    “我知道。毕约克昨天打电话来,说有个千禧年的记者在到处打探,迟早会查出什么。我们可能得对那个家伙下手。”

    “人可多着了。”莎兰德说:“光是千禧年就有布隆维斯特、总编辑爱莉卡、一个编辑秘书,和其他六七个人。另外还有阿曼斯基和米尔顿安保的几个员工。还有巡官包柏蓝斯基和每个参与办案的人。你得杀多少人才能不让事情曝光?不可能的,他们会抓到你。”

    札拉千科对她露出微笑,一个可怕扭曲的笑容。

    ,'b杯又如何?我没有杀人,没有丝毫对我不利的证据。他们想指认谁就去指认好了。相信我就算他们彻底搜查这间屋子,也绝对找不出蛛丝马迹能证明我涉及任何不法活动。把你关进精神病院的是国安局,不是我,而他们若想搁置所有文件应该很简单。”

    “尼德曼。”莎兰德提醒道。

    “明天一早,尼德曼就要出国散心一阵子,无论进展如何,他都会等到事情结束。”

    札拉千科得意地看着莎兰德。

    “你还是主要嫌犯,所以最好就此消失吧。”

    将近一个小时后尼德曼才回来,脚上还穿着靴子。

    莎兰德斜瞄着这个据父亲说是她同父异母哥哥的男人,却看不出丝毫相似之处,两人甚至有着天壤之别。但她非常强烈地感觉到尼德曼有点不对劲。他的身材、那柔和的脸孔和尚未完全变声的声音,都像是某种基因缺陷。他很明显对电击棒毫无感觉,双手又那么巨大,尼德曼全身上下看起来都不太正常。

    札拉千科的家人什么基因缺陷都有,她痛苦地暗想。

    “准备好了?”

    尼德曼点了点头,伸手欲取过轻便手枪手枪。

    “我和你一起去。”札拉千科说。

    尼德曼略感迟疑。“要走很远。”

    “我还是要去。拿我的夹克来。”

    尼德曼耸了耸肩,只好顺他的意。当札拉千科穿上夹克,走进另一个房间时,尼德曼开始在手枪上动手脚,莎兰德看他旋上一个转接器,似乎是个自制的灭音器。

    “好了,走吧。”札拉千科在门口说。

    尼德曼弯下腰拉莎兰德起身。她直视他的双眼。

    “我也要杀了你。”她说。

    “无论如何,你真的很有自信。”她父亲说。

    尼德曼相当亲切地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推着她从前门走出院子。他从背后紧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几乎都能碰到一起了。她就这样被带往谷仓后面的树林。

    他们走得很慢,偶尔尼德曼会停下来等札拉千科。两人都拿着明亮的手电筒。到了树林边,尼德曼松开莎兰德的脖子,改以手枪指着她的背。

    他们沿着崎岖小径走了大约四百码,莎兰德跌跤两次,但都被扶了起来。

    “这里右转。”尼德曼说。

    又走了十五米后,来到一处空地。莎兰德看到地面有个洞,借着尼德曼的手电筒光线还看到一支铁锹插在土堆中,这才明白尼德曼的任务是什么。他将她推向洞口,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趴倒在地,双手深深埋人松散的沙土中。她站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札拉千科还在慢慢走,尼德曼耐心等着,枪口正对她的胸口。

    札拉千科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一分多钟才得以开口说话。

    “我应该要说点什么,但对你好像无话可说。”他说道。

    “我无所谓。”莎兰德说:“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她对他撇嘴一笑。

    “那就做个了结吧。”札拉千科说。

    “不过我很庆幸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你从此蹲大牢。”莎兰德说道:“警察今晚就会到了。”

    “少吹牛了,我早预料到你会虚张声势。你就是来这里杀我,如此而已,根本没有对谁说过什么。”

    莎兰德笑得更开了,但忽然间露出恶毒的表情。

    “我让你看样东西好吗,爸爸?”

    她缓缓将手放人左边裤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物体。尼德曼仔细留神她的一举一动。

    “过去那一小时你所说的话,全都通过网络电台广播出去了。”

    她举起那台奔迈ts掌上电脑。

    札拉千科深深皱起眉头。

    “让我瞧瞧。”他说着伸出自己健全的手。

    莎兰德将掌上电脑挑高丢向他,在半空中便被他一把抓住。

    “胡扯。”札拉千科说:“这只是普通的掌上电脑。”

    当尼德曼俯身看她的电脑时,莎兰德抓起一把沙撒向他的眼睛。他一时看不清,却直觉地开了一枪。莎兰德已经往旁边移了两步,子弹只是从她原先的位置破空而过。她立刻抄起铁锹,往他持枪的手挥去,铁锹尖锐的边缘重重打在他的指节上,只见轻便手枪手枪顺着一条大大的抛物线往外飞出,掉入灌木丛中。他的食指被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喷溅。

    他应该痛得大叫才对。

    尼德曼受伤的手不灵活,另一只手又拼命想揉眼睛。她唯一打赢这场仗的机会就是让他严重受伤,而且愈快愈好,否则若是硬碰硬,她就输定了。跑进树林需要五秒钟时间。于是她再次将铁锹抡过肩头,一面扭动手把试图以边缘出击,可惜方位没抓准,砸到尼德曼的脸的是铁锹的扁平面。

    才短短几天鼻梁就断了两次,尼德曼气得直嘟囔。虽然眼睛仍被沙刺激得睁不开,他却不断挥舞右臂,让莎兰德无法近身。她一不小心绊到树根,跌倒在地,但随即弹跳起身。尼德曼暂时还无法行动。

    我可以办得到。

    她刚往矮树丛跨出两步,眼角余光便瞥见——嗒嗒——札拉千科举起手来了。

    那个老混蛋也有武器。

    察觉到这一点,她心上仿佛啪地挨了一鞭。

    就在枪击发那一瞬间她改变了方向,子弹擦过她臀部外侧,她也因急速转身而失去平衡。

    并不觉得痛。

    第二颗子弹击中她的背部,被左肩胛骨给挡下,一阵椎心刺痛窜遍全身。

    她双脚一软跪了下去,有几秒钟动弹不得,但能意识到札拉千科就在她身后六七米处。她奋力鼓起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挺身而起,摇摇摆摆奔向树丛隐蔽处。

    札拉千科有足够的时间瞄准。

    第三颗子弹打中她左耳顶端下方约两厘米处,穿透头盖骨,导致颅内形成放射环状的爆裂,铅块最后卡在大脑皮质下方约五厘米处的灰质内。

    对莎兰德而言,这些都是纯理论的医学细节。因为子弹立刻造成严重创伤,她最后只感觉一片血红的冲击随即转为白光。

    然后变成黑暗。

    嗒嗒。

    札拉千科还想再开一枪,但双手抖得太厉害无法瞄准。差点就让她逃走了。接着发现她死了,才放下武器,此时的他因全身充满肾上腺素而抖个不停。他低头看着枪,刚才本想把枪留在屋里,但结果还是拿了放在夹克口袋,仿佛需要一个护身符。怪物。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还是持有轻便手枪的尼德曼。竟还差点让这个贱人逃走。

    他瞄了一眼女儿的尸体,在手电筒照射下有如沾了血的布偶。他将手枪锁上保险栓、塞入外套口袋后,朝尼德曼走过去,只见他无助地站着,被沙土蒙住的双眼泪流不止,手和鼻子上则流着血。“我的鼻子好像断了。”他说。

    “笨蛋,”札拉千科骂道:“她差点就逃走了。”

    尼德曼不停揉着眼睛,虽然不痛却猛流泪,让他几乎目不能视。

    “站直了,该死的东西。”札拉千科不屑地摇着头。“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尼德曼绝望地直眨眼。札拉千科一跋一跋走到女儿尸体旁边,拉住她的夹克衣领,把她拖进墓穴,这其实只是地上一个洞,小得就连莎兰德也无法直直躺人。他将她的身体举高,让她双脚垂人洞口,一松手她便整个人掉落下去,面朝下缩成胎儿般的姿势,双腿屈起。

    “把洞填好就可以回家了。”札拉千科下令道。

    半盲的尼德曼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铲土将洞填满,剩下的沙土则一次次用力往四周空地推开摊平。

    丰啦千科一边看着尼德曼工作一边抽烟,身子还在颤抖,不过肾上腺素已经开始消退。她走了,他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到今天他仍会想起许多年前她丢掷汽油弹时的眼神。

    到了九点半,札拉千科拿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才表示满意。他们又花了一点时间,在树丛中找到轻便手枪手枪,才返回农舍。札拉千科感到无比欣慰。他为尼德曼料理伤口,由于铁铲割得很深,还得找来针线缝合——这是他十五岁在新西伯利亚军校中学会的技能。至少不必注射麻药。但伤势若是太严重,尼德曼有可能得上医院。他先用木板将他的手指固定住,包扎起来,明天早上看情形再说。

    处理完后,他拿了罐啤酒喝,尼德曼则在浴室里一再地冲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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