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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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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说,是非常普通的事。”

    隽芝忽然很疲倦,整个人睡倒在甲板上“从前,可以拖着姐妹冲去打烂小鲍馆。”

    此言一出,连被芝都笑了“那怎么同,那是女性的黄金时代。”

    翠芝也说;“你带头领我们去打涧老祝的头吧。一

    隽芝气馁,发狂。

    “换了是你,隽芝,只怕你比我们做得更彻底,更撇脱,更缄默。”

    隽芝答:“是。”她胆子更小,更加要面子。怕出丑。

    “那就算了。”

    “可是,大姐历年做错什么?任劳任怨,克勤克俭,劳苦功高,就换来这个?”

    筱芝答:“不够人家好,就绝对是错,何用追究,况且一个男人说我不好,又不代表我真正不好,我不会失去自信。”

    隽芝感动得过去握住姐姐手“好筱芝,我一直小觎了你,原来你的价值观还走在时代尖端,我敬佩你。”

    翠芝说:“隽芝,你准备好没有?难题来了。”

    什么。

    掖芝不是已经理智地解决了这个危机?还有什么难题?

    隽芝连忙下船舱斟多一杯威士忌加冰,看到易沛充乐不可支,正做孩子王呢,桌上摊满食物饮品。

    那五个自三岁到十三岁的小孩,看到隽芝,马上警惕地注视她,提防她的新花样。

    隽芝哪有心倩虐儿,只把沛充叫到一边。

    沛充奇问“你怎么啦?精神委靡,上船时还好好的,大姐同你说些什么?”

    隽芝垂下头,过一会才抬起来,只觉自家的头颅好像有千斤重“你尽管陪孩子们嬉戏吧。”

    “目的地快到,我一人照顾不了五个,你也一起下水如何?”

    隽芝反应迟钝.“好,好。”

    沛充知道甲板上发生了大事,吩咐佣人们看着孩子,陪隽芝回到上层。

    筱芝翠芝示意他坐下旁听。

    隽芝哭丧着险,同二位姐姐说:“不是有谁患了绝症吧?”

    筱芝答:“比这个更为难。”

    “告诉我。”隽芝深深吸进一口气。

    筱芝无奈地说:“我上星期发觉有了身孕。”

    隽芝霍地抬起头来,她完全明白了。

    这条尾巴非同小可,比起来,离婚真还是小事。

    隽芝别转面孔,一声不响,易沛充不知首尾,亦不便插嘴,甲板上一片寂静。

    船停了下来。隽芝凭栏看到翠绿色海水文静地缓缓荡漾,忽然觉得她无法承受这许多不公平现象,为着宣泄压力,她做了件极其古怪的事:穿着白色短衫短裤的她爬下水手才放下的绳梯,轻轻扑通一声,和衣跃进水中。

    易沛充吃一惊,忙去看她有否危险,翠芝说:“不怕,任她去。”

    浸到海水,隽芝头脑清醒了,她一下一下向外游去,然后在附近水面上载沉载浮,希望藉水的凉意洗涤心头烦恼。

    隽芝长长太息。

    再聪明机伶独立千倍,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大姐忠告,隽芝又重浊地呼出一口气。

    忽然听得有人说:“你吓走了我的鱼。”

    她转身,发觉不远之处有一只舢舨,船尾坐着一个正在垂钓的年轻人。

    她不想与人搭讪,故此轻轻游开。

    那人又说:“游艇上有什么恐怖?为何冒死跳水逃命?”他都看见了。

    隽芝停止划水。

    那年轻人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黝黑结实肌肤“上来,我有冰镇契安蒂白酒。”

    隽芝挑战他“有没有水果?”

    “葡萄、蜜桃、哈蜜瓜、椰子、石榴。”

    隽芝不信,游过去,攀住艇边,往里看,那小伙子没骗她,他打开手提冰箱,盖子满满都是色彩诡艳的时果。

    他说:“我还有个鲑鱼及勃鲁加鱼子酱。”

    隽芝诧异“你独自出海来庆祝什么?”

    他笑“庆祝我好好活着,而且身体健康。”

    隽芝被这两句话感动了,真的,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

    年轻人绞起鱼杆,伸出一只手来,把隽芝拉上艇去。

    隽芝混身湿透,虽不致织毫毕露,那簿簿白衫紧贴身上,也颇是一幅风景。

    年轻人打量她一下“那艇上有什么,”他再问一次:“有人向你求婚?”

    他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许只得廿岁出头,可见享受生活是一种天赋,与后天修养没有太大关系。

    隽芝当下回答:“比你说的更糟,看到甲板上那灵孩子没有?”叨

    “那年轻人笑间:“都是你的?”

    “正是,逼得我逃生。”

    他斟酒给她,递过去一方大毛巾。

    “如果你决定不回去,我不反对。”

    “你有没有一副望远镖?”

    、小舢舨上应有尽有,隽芝架起小型望远镜往大船看去,只见两位姐姐同易沛充正在投入地讨论那个难题。

    沛充真好,总是尽力帮人,他人的烦恼,统统与他有关。

    年轻人笑笑问道:“那是孩子们的父亲?”他顺着她的意思胡扯。

    “是,”隽芝脱口答:“两位女士是我们双方代表律师,现正努力谈判利益。”她信口编起故事来。

    “让我想一想,孩子归他,财富归你。”

    “不,”隽芝心一动“孩子归我,余者归他。”

    她放下望远镙,咬一口蜜瓜“谢谢你盛情招待,我要回去了。”

    “喂,”年轻人急道:“我们约好了私奔的!”

    这样懂得嬉戏,确实难得,隽芝愁眉百结中笑出来“下次,下次一定。”她跳下水。

    “喂,记得你的诺言。”他一直嚷。

    诺言,他还相信诺言,真正浪漫。

    隽芝回到大船上,再转头看,已经不见了那艘舢舨。

    水手说:“降雾了,最好不要下水。”

    孩子们仍然欢天喜地,他们独特天赋是尽情享乐,管它打仗也好.灾难也好,只有藤条到肉才算切肤之痛。

    隽芝在浴室用清水冲身,沛充在门外问:“你没事了吧?”

    “你们决定如何?”

    “翠芝反对,我赞成,筱芝暂时不表决。”

    “翠芝具何理由?”

    “一,筱芝已有三个孩子。”

    “不通,”隽芝说:“每个生命都是独立的,怎么可以因他有三个哥哥而把他牺牲掉。”

    “二,有了他,势必不能与祝某爽脆地断绝关系。”

    “错,他们已经有三个孩子,怎么可能一刀两断,况见,撇开其他不说,多年来表现证实老祝绝对是一个尽责的好父亲,筱芝一定得让他知道这件事。”

    “三,人们会说液芝乘机要胁。”

    “叫人们跳进海里去死。”

    隽芝打开浴室门,发觉两个姐姐也在听她发表伟论。

    隽留掠掠湿发坐下来。

    “你投赞成票?”翠芝问。

    隽芝点点头。

    翠芝讶异“我还以为你痛恨孩子。”

    “不喜欢是一件事,承认他们有生存权益又是另外一回事。”

    筱芝不出声。

    “筱芝,最后决定权在你本身。”隽芝转向她。

    翠芝说:“筷芝本来打算随孩子升学念一个课程,接着找份工作,从头开始。”

    “稍后吧,她又不必为经济情况担心,到了外国,一样可以雇家务助理、保母、管家。”

    “这次她落了单,谁照顾一名超龄产妇?”

    隽芝答:“惨是惨一点,可是你想想,三个男人共一名婴儿都能够过活,我们也可以。”

    “那只是一出戏,隽芝。”翠芝给她白眼。

    “我愿意照顾被芝。”

    筱芝说:“我会照顾自己,这件事,除出我们四个人,不必向旁人公开。”

    “老祝总该知道吧。”

    “他不重要。”一

    “他是孩子的父亲,”隽芝忽然压低声音“不是吗?”

    “去你的!”液芝恼怒。

    易沛充忽然开口:“筱芝说得对,男性地位卑微,我们除出努力事业,别无他方。”

    翠芝说:“我累得好像被炸弹炸过,叫水手往回驶,我要好好睡它一觉。”

    被芝终于除脱墨镜,这时大家才看到她双眼肿如鸽蛋,不知哭过多少次,哭了多久。

    隽芝与她紧紧拥抱。

    “我马上找人装修公寓.你搬来与我同住。”

    “不用,我自己可以安排生活。”

    隽芝称赞她。“我早怀疑那浓妆校与皮草底下是一个精灵的灵魂。”

    翠芝摇头“我不赞成,筱芝已经做够受够,她应当留些时间精力给自己。”

    筱芝说:“我还有充份时间考虑。”

    “隽芝,”翠芝看着小妹“你要是舍不得.大可自己生一个。”

    “我没有丈夫。”

    “筱芝也没有。”

    隽芝噤声。

    她回到甲板上,心不在焉地与孩子玩纸牌游戏。

    才两局,因出千,被孩子们演出局。

    船渐渐驶向市区。

    回程中隽芝杯不离手,到家中有七成醉,空肚子,特别辛苦,沛充留下照顾她。

    她同沛充说:“去,我们去找老祝,把他与他新欢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沛充一本正经答:“要吃官司的。”

    “我们太有修养太礼貌了,为什么要尊重他的私隐他的选择?应当打上门去泄愤。”

    “舌头部大了你,休息吧。”

    隽芝闭上眼睛,泪水就此汩汩而下,无法休止,哭得透不过气来,沛充过来替她擦泪。

    “所有的选择均是错的。”她呢喃。

    “是,是。”沛充一味安抚;

    “我不但为大姐伤心,我亦为自己伤心。”

    “我明白。”沛充只能那样说。

    “不,你怎么会明白,你知道我母亲的事吗?我为她伤心一生。”隽芝紧闭双目。

    沛充一怔,他只知道隽芝母亲早逝,她不提的事,他从来不问。

    隽芝在这个时候,身子转侧,不再言语,她终于睡着了。

    沛充叹一口气,他也觉得疲倦,于是过去躺在长沙发里假寐。

    没想到隽芝如此重姐妹之情,如同身受这四个字,放她身上,当之无愧,女性感情之丰富,可见一斑,换了是兄弟,亲厚的至多予以若干支持.平日没有往来的更可能漠不关心。

    比较起来,姐妹是可爱得多了。

    隽芝身子蠕动一下。

    她做梦了。

    身体悠悠然来到一个悬崖边,抬头一看,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蓝天白云,峭壁下一片碧海,景色如一张明信画片般。

    就在悬崖边,耸立着一座灯塔。

    隽芝转过头来,发觉不远有一个小女孩正蹒跚朝她走来,她听到自己叫她:“踢踢,这边,这边。”

    才一岁多两岁的孩子咕咕笑,张开胖胖双臂.扑到她怀中,隽芝爱怜地把脸直贴过去。

    她看仔细了幼女的小面孔,她不是二姐的踢踢,这是谁?既陌生又无限亲热,隽芝无限诧异。

    小孩指指灯塔,示意上去。

    “哗,”隽芝笑着求饶:“几百级楼梯,我没有力气了。”心底却不舍得逆这小孩的意。

    隽芝吻她一下“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忽尔笑了“囡囡,囡囡。”

    隽芝大乐“你的名字叫囡囡?”

    小女孩点点头。

    “好,我们爬上灯塔去。”她把孩子转背到背上,叫她揽紧脖子,隽芝心甘情愿地一步一步攀上灯塔的旋转梯。

    走到一半,梦中角色忽然调转,隽芝发觉背着她走的是母亲大人。

    她直叫起来“妈妈,妈妈,停停停。”

    母亲满额汗转过头来,脸容仍然无比娟秀,充满笑容,

    隽芝直嚷:“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母亲说:“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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