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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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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补考成绩打及格了。哪知他又绕回来问了:“你对得住你父母不?”“对得住老师不?”孙天主一一回答。又是一遍完了,谢老师仍不给孙天主打及格。直到深夜还在问。孙天主边答边愀然:“大好时光,浪费了啊!我要是不来这里,今晚又看了一册书了。”谢老师还在重复问个不停。孙天主心里更为焦躁,口中答着,脸上怒着。最后见谢老师还是不饶。为早点脱身回宿舍看书,就说:“谢老师,干脆这样:我回去复习了再来补考。”就站起要走。谢老师又按他坐下,说:“好。这次我又饶你了!给你个六十分。我是第几次饶你了?”孙天主说:“第三次了。”他说:“下次再这样,行不行?你得好好反思!”孙天主说:“我下次要好好学习了。但我平时也在反思啊!我总认为我只有像我现在这样学法,才对得住父母、老师,也才对得起国家、民族,才不愧于先人,不怍于后人。我现在为我如今知识非常缺乏而难过。‘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是怀了万古的忧愁啊!触处皆悲,无时不悲,无处不悲。又道‘人生何短短?百年苦易满。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我很多时候悲哀难过,半夜起来戴月在球场上游。想来想去无可奈何。”谢老师说:“老师们都知道你是有才能的。都很看得起你啊!你要好好努力,以后为学校争光,为老师争光啊!”孙天主答应。谢老师就去烧水,要煮面条与孙天主吃。孙天主说不消,要走。谢老师不答应。孙天主吃了晚饭还是饱的,只得又大大吃上一碗面条,谢老师才放他走。他明白谢老师之所以要这么折磨上半夜,目的是要他记住这恩情。于是走时就说:“我记住老师的恩情了。日后会报答老师的。”

    像教英语的乔清秋老师,属于英语系而不属中文系。孙天主的英语考不及格,他每次都叫孙天主去帮他搬煤炭之类。搬好,洗了手,于是支锅炒上瓜子等,与孙在炉边边吃边谈话,说:“我给你打及格了。”即问孙天主发表的作品有哪些,以后理想如何等等。最后说:“为师惭愧啊!要向你学习。你肯定有个辉煌的未来!以后你发达了,莫忘今晚的瓜子啊!”于是就叫孙天主把瓜子都带上,打发孙天主走。

    有些老师呢,像如今的副校长、关老师等,凡孙天主没补考及格的,他们都打及格了,也不叫孙天主去谈话。大家都想日后等孙天主成功,反正师生不会因这分数而出现难堪的局面就是了。孙天主直到毕业未去道谢过,但心中明白。

    孙天主这日上街,遇上路昭晨之母。路母见他了,并未喊他。只不时用眼看他。孙天主实际总还在怀念路。他原不欲喊路母的。见路母不时看他。后想想,就喊她了:“伯母。”路母立即脸上有了笑容,说:“孙天主,你是不是在师专读书啊?听是听说你考取了师专。你现在学习怎么样啊?”孙天主说:“勉强过得去。”路母说:“还有一年吧?”孙天主说是。她说:“那你毕业了就好了,你父亲就可以摆脱经济上的困难了。”她买了一些东西,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她一人是带得回去的。她提了两样在手,有两样仍在商场玻璃上,说:“我这东西不好带啊。”用眼看着孙天主。孙天主明白她的意思了,出于礼貌,就说:“我帮你拿。”她说:“好。请你帮我拿到家里。”孙天主帮忙拿了,路上说着,朝她家走。孙天主感情复杂,去不去她家呢?碰上路国众又怎么办呢?但他刚才看路母看他及后欲要他去她家的神情,看得出路母仍是关心他,喜欢他的。要是她就是我的岳母多好啊!孙天主酸楚地想。到了她家门口,她将东西全部递给孙天主抱着,开了门。孙天主抱东西进屋就要走,她又忙说:“我再麻烦你一件事行不行?”孙天主只得站下。她说:“我这家里这个柜子摆在这里不好看。我哪天就想挪,一人又挪不动。想等昭晨她父回来挪,又久不回来。干脆请你帮忙。”孙天主只得答应。但挪这柜子就先得挪里面的东西。于是孙天主就挪里面的柜子。挪了才来挪外面的。其实那柜子都不必要挪,只不过是路母欲要找事与他做罢了。他边挪时,就听路母在与路国众通电话,路母说:“我今天遇到小孙。买了些东西,一人拿不回来,就请他帮忙拿回来。他现正在我们家里。我想挪一下柜子,平时又挪不动,就请他帮着挪”等等。她打了电话,就煮饭。孙天主挪好,要走,她就不让走,非要孙天主吃了晚饭再走不可。孙天主不听,被她死死拉着。孙天主就只得答应。她叫孙洗了手,就坐着看电视。她在厨房里忙。孙天主坐着,见那屋中堂皇,哪是他的家能比的啊!再看路母对他,真如对女婿一样。孙天主想,要是我娶路昭晨,那多好啊!

    路母做好晚饭,就叫孙天主吃。孙天主与她坐着吃时,她就问孙天主家中如今的情况。孙天主眼中热泪几乎要出来。她就像她的母亲陈福英一样关心他啊!后他终于问路母:“路昭晨现在学习怎么样?”路母见他问路的情况了,立即神色大不自然,说:“她学习很好。是三好生。她想考研究生。”便把路在校的情况说了许多。孙天主最关心的是路如今有无男友。她不好说,孙天主也不好问。但她明确说的是路一直在埋头学习准备考研,那可能是没有谈恋爱了。后来她的话完,这事就不好再谈了,终于无话可谈。孙天主闷着头吃完饭。路母又问孙在学校的情况。孙天主又答。但他始终关心路有无男友。吃好饭,他本欲走了。但因牵挂此事,总想走时又不走,与路母谈。天已晚了,外面路灯早亮了。他鼓起勇气问:“伯母,路昭晨现在有没有男友啊?”路母立即又脸色不正常,但见他问,就笑了起来,说:“她没有谈男朋友。前几封信写来,都说没有男友。我问问他爸爸啊!”就去摇电话。但那电话摇了近一个钟头才摇通。孙天主见她这一小事都故意问路国众,意思很明显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路昭晨有无男友呢!

    电话终于摇通了,路母笑着问路国众:“小孙还在这里!刚吃了晚饭。他问我姑娘现在有没有男友。我知道的是前几封信来,她都说没有谈。不知最近她写没写信来给你?我问问你!”其后路母声音就小了,只嗯嗯地说。有些话她明显想说,但哪敢当着孙天主说。多半是路在说了。孙天主也不大听得见。久后她放了电话,笑着回答孙天主:“她爹说了,没有男友。”孙天主一听,泪要出来。路母于是拿水果给孙天主吃。孙天主哪吃得下。他现在考虑的是,是否要恢复原来的关系。路家的态度一目了然。他实在想就说恢复关系算了。但又想了许久。一直抬头望天花板想。路母也就坐着,又打别的电话,但明显在观察孙天主。

    孙天主想了几个钟头,夜已深了。路母一直饱含期望等着他。但他到最后也没有说,而是站了起来,与路母告别。路母见他再不提路昭晨的事,很失望,就叫住孙天主,把她先已准备好的衣服、裤子等一大包递与孙天主:“这是姑娘爹的衣服、裤子。你也和姑娘爹一样高了。有的他只穿了几天,有的没有穿过,买来就放着。你不嫌的话,拿去穿穿。”孙天主推辞,她强塞来。孙天主只得接着。她说:“孙天主,以后你时常来玩啊!昭晨他爹回来,你来和他玩玩!他很欣赏你的。时常在念你啊!”孙天主满眼泪花,说不出来,只是点头。路母见他眼里已是泪了,却满腹心事不走。想了又想,最后说:“昭晨也还在想念你啊!时常在信中问你的情况。”孙天主一听,热泪涌出,说:“伯母,你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我永远祝她幸福!”为防难堪,急忙走了。走了许久回头,见路母并未回屋,还在窗前目送着他。

    孙天主拐过街,发疯一样哭起来。他觉虽没历什么大灾大难,但觉与路这事是经历了劫难了。“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是否是与路昭晨泯恩仇的时候了呢!他哭啊哭。至半夜已过才回到学校。一夜失眠了。

    他从此天天在想路的事。但他终未去路家。他想恢复此事,也明白只要再到路家找到路母说明即可。但他总没有去。要说原因,他总觉说不出。但总觉哪里有些烦难。心中总不舒服。去了这事能否与路母说明,他也弄不清楚。能否与路母说:“我就恢复与路的关系”呢,他也弄不明白。能否写信给路,表明与她恢复旧情呢,他想写,但提笔方觉这信不是这么好写的。过了数星期,这事又被他繁忙的读书所搁开了。

    孙天主每天读自然科学的书。他越是苦读书,越觉悲哀,这书海无边,何日是岸?这日从图书馆出来,就见红男绿女,相拥相携,便大觉悲哀。倘在以前,他会为这些人感到悲哀,人在世上,就是为了拥一个小女人过一辈子吗?世上拥着女人过日子的太多了,不必他孙天主来添此热闹了。他自己这样执着,为了什么呢?他这回真有还俗之心了。因长期一种心态,如是一变,孙天主几天回不过神来,每日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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