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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Episode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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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带戚容的仆从跪在地上,低着头。

    禀报了片桐雄谦夫妇的离世后,室内就一片安静,他不敢抬头看座位上的人的表情,只觉得这片安静沉重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半晌,一个微带凉意的声音从办公桌后面传来,轻飘飘三个字,“知道了”,仆从不敢再留,迅速退出了队长室,关上了拉门。

    名嘉放下手中的青玉管笔,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了手掌心。

    她从小上继承人课程,多少人质疑过、非议过,她没被打倒。幽闭近江,多少人猜测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连身边最亲近的乳母都悲观消极,她没动摇过。嫁入朽木氏,费尽心思竭尽全力站稳脚跟,在番队打开局面,其中多少艰难多少考验,她没怀疑过。

    她自认也算心志坚定,无所畏惧,她以为她做好了一切准备,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

    然而,此刻胸中气血翻涌,名嘉站在桌边,只觉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双手在剧烈颤抖。

    她一呼吸,却不由自主吐了一口血出来。

    暗红的血迹落在白色的羽织上,像夏末将要枯萎的刺桐。

    胸口像压了千钧巨石一般,又闷又痛,她茫茫然地擦掉唇边的血迹,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指上晕开的血色,觉得心口凉飕飕的,如同开了个洞。

    没有了雄谦和典子,长信宽厚,忠长软弱,都不是兴家之才。片桐氏经此打击,虽未灭族,却也将永远被瀞灵庭的贵族们遗忘。

    武藏终于,如愿以偿。

    以一个贵族世家的标准来衡量,到片桐家吊唁的人不算多,僧人们围着灵堂念经,长信与忠长刚离了牢狱就戴了孝,整个人虚弱得厉害。育子夫人与阿澄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形容憔悴。

    家族连连遭遇重击,她们不免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恐惧和迷茫。

    名嘉是已出嫁的外孙女,纵然与雄谦和典子感情亲厚,也不能逾矩。她是与白哉一道来的,穿着雪白的小袖,上面一丝花纹也无,也没有穿打褂,发髻上只别了一支素银的发钗,面无表情。

    悲愤的情绪只发生在队长室那须臾,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没有再显露一点悲伤和脆弱。

    吊唁宾客们签名的册子上,名嘉没有看到武藏的名字,倒是旁边的礼单上登记了一份不轻不重的吊唁礼,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扯出个讥讽的笑来,很快便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在册子上签上自己与白哉的名字。

    下笔的力度有些大,饱蘸浓墨的笔迹透过纸张,洇了一点到后面的页码上。

    白哉在旁边看着名嘉,看着她签下两人的名字,与片桐家的人说话,应付其他来吊唁的宾客,向两位老人的灵位上香和跪拜。

    整个过程,名嘉都表现得十分得体,既没有超出身份的过分悲痛,也没有冷遇任何一个上前寒暄的对象,就连劝慰片桐家的几人时也显得十分有分寸。

    要不是已经很熟悉名嘉,连他也看不出来她极度克制的悲哀。

    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生病之后消瘦下去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如今没有穿宽大的打褂,只着一件贴身的纯白小袖,背影看上去出奇的纤细和惹人怜惜。

    有人上来和白哉攀谈,他的目光暂时从名嘉身上移了开去,应付地寒暄了几句,再转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名嘉的人影。

    经文和木鱼的声音被远远抛在身后,名嘉离了灵堂,绕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中庭的园子旁。

    片桐家的庭院与闲院家的枯山水景不同,流水潺潺。名嘉幼时常来玩耍,最喜欢的就是庭院里那一池清澈的水塘,惊鹿有节奏的“哒哒”声让整座宅邸都活了一样。

    她站在廊边,望着水流渐渐流满竹筒,清澈的水倾向光滑的池壁中,竹筒又慢慢翘起来,人前完美的面具终于悄悄碎裂,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痛苦来。

    再与外祖家亲厚,她也已经嫁为人妻,走在外面,她先是“朽木夫人”,才是片桐雄谦的外孙女。除了真心实意地敬一炷香,她再不能做更多的事情,连多露出几分哀痛都可能会被非议。

    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片桐家,怎么看待武藏的缺席和片桐氏的命运,但是,她无能为力。

    名嘉自小娇宠,贵族的仪态刻进了她的骨头里,然而此刻,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得连挺直脊背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长长的回廊和阔大的庭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心口空荡荡的感觉越发明显。有一瞬间,名嘉甚至有点自暴自弃,想,横竖也没有人看到,她何必坚持呢

    一阵轻风吹来,她觉察到脸上的凉意,呆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良久,她靠着廊柱,一寸寸跪了下去,低垂着头。

    膝头的衣服被大滴的眼泪沾湿,安静的庭院里,女子压抑的哭声写满了伤痛。

    白哉站在回廊尽头的转弯处,纯白的身影隐在部屋的阴影里。

    廊前,女子极力压抑的哭声凶狠地摩擦着他的听觉,名嘉靠着廊柱的背影显得极度脆弱而消瘦。

    他从没见过她哭。

    永远都挺得笔直的脊背就算是在这样的极度悲伤下也依然倔强地不肯弯折丝毫,她就连哭,都没有任何放纵,那哭声隐隐约约,一听就知道是极其克制的结果。

    就连发泄,名嘉都不忘仪态。那是她刻进骨子里的骄傲与尊严。

    心底像被一根极细的坚韧的鱼线勒着,被绑缚的部位深深陷了进去。钝痛有如丝线,四面八方而来,密密地扩散到四肢百骸,牵动最末端细小的神经反射性地痉挛着。

    白哉站在原地望着名嘉纤瘦又倔强的背影,觉得她压抑的哭声从耳鼓膜钻进了自己的骨头缝里,又麻又痒,带着些微木木的痛楚。

    以名嘉的骄傲克制,她一定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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