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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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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还是低估了皇太子。第二日早朝过后, 皇帝留了靖北侯和靖国公吃饭。靖国公家的大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又是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关系,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帝于情于理都是要给靖国公赔个不是。直接道歉的话, 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靖国公也受不住, 吃一顿饭,意思意思, 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了。

    只是让靖北侯作陪,靖国公心里有些膈应。但没办法,皇帝当年只是皇子的时候,和靖北侯就是孟不离焦, 焦不离孟,哪怕是去青楼里泡姑娘, 都是一道儿行。

    好在, 皇子们都在, 皇帝让他们一个个上前去给靖国公敬酒, 连皇太子都没有能例外。

    谁知道, 皇太子却是先向靖北侯敬酒的。靖北侯捏着杯子,眼神飘过皇帝,见皇帝面上虽然平静,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 他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皇太子自作主张。

    靖北侯能屈能伸,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皇太子道,“姝妹在宫中,机灵古怪得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讨喜的姑娘,真想看到她长大了的样子……”

    赵峥倒了一杯酒,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听到这句话,他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地洒下一粒种子,每日里阳光雨露地滋润着,眼看着抽枝展叶,还没有长出花骨朵儿,邻居家的老王就惦记上了,连花根处的土都要挖走。

    这就让人很不能接受了。

    赵峥的手一抖,杯中酒滴洒了出来,索性无人看见。轮到他敬酒了,此时,靖国公也无心喝酒,只瞪着一双眼睛,凌厉而泛着冷芒,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靖北侯不紧不慢,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撩开膝摆,跪了下来,恭敬地道,“皇太子殿下,小女顽劣,如有冒犯不敬之处,还请皇太子明言,臣将奏请皇上,请皇上降罪惩处!”

    不知为何,赵峥的心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酒杯中的酒也不再泛起涟漪,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正要起身向靖国公敬酒,谁知,靖国公却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对皇帝道,“皇上,小女如今在府中日夜啼哭,茶饭不思,老妻如何安慰都安慰不好,唉!”

    他长长地叹口气,心里却在想,湖阳不过是把兰亭乡君弄得受了伤,就能得五百户的食邑。如今,自家女儿损失的可是名节啊!

    皇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酒宴过后,皇帝留靖北侯下棋。说是下棋,每每皇帝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就会让靖北侯作陪,一盘棋下完之后,他就会好很多,旁边的人伺候起来也容易一些。但凡,靖北侯留在宫里下棋,以元宝公公为首,都是极为欢喜的。

    上了新茶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皇帝瞄了对面的靖北侯一眼,“皇太子今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子谦,朕看你并不愿意?”

    靖北侯用奇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皇帝,皇帝顿时就怒了,把棋子儿一扔,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就算朕知道你宝贝你那女儿,难道朕的儿子就这么差?你要知道,将来皇太子继位,凭你,你女儿被封为皇贵妃也未为不可!”

    靖北侯呵呵一笑,“皇上,武惠妃到现在怎么就没有被立为皇后呢?”

    皇帝圆目一瞪,“子谦,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非议后宫。

    靖北侯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皇上,遥遥性子绵软,毫无城府心机,臣和她母亲,不想让她进宫。”

    别说只是做什么皇贵妃了,就算是做皇后,又如何?勋贵家里的正妻,轻易没有被休的,可皇宫里的女人,上上下下的,成日像在玩跷跷板,他可不想自己晚年了,天天担忧自己女儿在宫里,今日被贬,明日被打入冷宫的。

    更何况,皇贵妃又如何?不也是个妾吗?

    他靖北侯的女儿,怎么可能会给人做妾?一时间,靖北侯有些气愤,心里觉得,这皇太子真是拎不清。他想到这里,斟酌着问道,“皇上,吴王这些年,臣看着,就只想做个闲散亲王。臣以为,这样就很好。不管他娶不娶靖国公府的小姐,将来都是皇太子的左膀右臂。您又何必现在非要把吴王和靖国公府牵扯到一起?将来造成皇太子与吴王之间的猜忌呢?”

    如果一旦靖国公决定支持自己的女婿,而不是外甥,就是嫌隙,就是祸起萧墙了。

    皇帝斜睨着眼看靖北侯,“朕听说,吴王和兰亭乡君关系很近,怎么,你动了心思?”

    靖北侯愣了一下,很是不满,“皇上,臣的小女,将来不管看上了哪家俊杰,臣来只管来求旨。至于现在,臣的小女还年幼,不到议亲的时候,她和吴王之间……,还早!”

    原本,靖北侯想说是兄妹情,但想到自己儿子和吴王之间打了一架,他问得很清楚,傅钰也简简单单说了一些,吴王把姚姝弄得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飞香殿的灯火,一直快亮到了天明。随风和汤圆站在角落里,看着站在书桌前写字的赵峥,墨不知道磨了多少了,现在又被毛笔舔干了,汤圆上前来,小声地劝,“殿下,已经四更天了,您歇不了多大一会儿了,很快就该起去上学了!”

    赵峥顿了顿笔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笔往书桌上一扔,拿过旁边的热帕子,沾了沾手,“去弘文馆向师傅告假,就说本王病了,要卧床休息!”

    大热的天,赵峥洗了个热水澡,又泡了个冷水澡,风寒来的很快。姚姝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赵峥已经烧得糊里糊涂了。眉头紧蹙,双眼闭合,长而密如羽翼一般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阴影,印得他原本就有些苍白,又透着不正常绯红的脸色显得越发没有精神。

    赵峥醒来,姚姝不知道坐在床边哭了多久了,抽抽嗒嗒,好似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洒落在了他的床边。

    赵峥的唇干裂,起了几块白皮。他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又跟被砂砾磨过一样,沙哑粗粝,“遥遥?”

    姚姝惊了一下,她听沈医官说,三皇子这场风寒来得太猛。且这大夏天里,得了风寒,也极为不容易好,若是用了药,还会引发别的病症。姚姝急得不得了,她有些无助,哭得也很投入。

    此时猛一听到声音,有些不敢置信,抬起头来,红得跟桃子的两眼就落入了赵峥的眼中。赵峥扯着嘴笑了一下,抬手抹去姚姝脸上的泪珠,“哭得……真难看!”

    “你才难看!”姚姝撅起嘴,抡起拳头,朝赵峥打过去,赵峥也不避不让,闷哼一声,接了她一拳头,正好擂在胸口处。并不疼,那一声闷哼,也没有低沉的回音,倒有些像是呻/吟出来,故意撩拨人的。

    姚姝倒是没有想到,她以为,赵峥至少也会抬手拦一下才对。幸好她捶下去的时候,收了一下力道。即便如此,她听到赵峥这一声闷哼,还是心疼不已,忙问,“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痛?”

    赵峥不忍看她着急,摇摇头,他盯着姚姝红肿的双眼,拇指指腹慢慢地抚过姚姝的脸。她到底不是真的只有八岁,赵峥也不是亲哥哥,她低垂了眼帘,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红了。

    “我,我让汤圆把药给你端来!”姚姝有些慌乱,她本是坐在床榻沿上的,挣扎着要起身,赵峥扣住了她的手腕,喊了汤圆一声。

    药端来了,姚姝拿过靠枕,塞到赵峥的身后,又从汤圆手里接过了药,用勺子搅动着,慢慢地吹凉。赵峥少有生病,即便有,皇太妃照料周到,也只是盯着医官给他用药,用的药也必然都是上好的,这种亲力亲为的事,做得倒是不多。

    此时,姚姝坐在他的身边,小小的身子,小大人一般,把药吹到了半凉,用勺子舀起,递到他的口边,安抚地说,“表哥,你慢慢的,赶紧喝,凉了,就会苦。喝完了,我给你吃蜜饯!”

    飞香殿可没有蜜饯。赵峥有些好笑,他把药喝下去,一双眼盯着姚姝,他有些贪恋这种温暖。自从母亲和妹妹去世后,他的世界好像坍塌了一半,他在这宫里苦苦挣扎,若不是皇太妃,他怕是连活下来都难。

    一开始,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如今,他想护住自己的温暖,想长久地,占有这种温暖,他的世界不再那么冰凉。

    他很快就要被撵到封地上去了,一去千里,不禁传召,根本就不能回来。不知道一年还是两年,又或者一辈子,那时候,他又该如何留住这份暖意?

    她到底还是太小了一些,赵峥不想让她现在,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他接过姚姝手里的碗,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一饮而尽,便把脸凑过来。姚姝愣了一下,笑着,从袖口中抽出帕子,轻轻地沾他嘴角的药汁。

    “表哥,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太不尽心了。我问过汤圆了,晚上连个守夜的都没有,要是踢了被子,岂不是就会像现在这样着凉了?”

    赵峥歪在靠枕上,他握着姚姝的手腕,轻声地问她,“那怎么办才好?我不喜欢人值夜。”

    甚至,晚上睡觉,连有人在他屋里,他都不喜欢。

    姚姝想到之前,自己在骊山时,帮傅钰撵走他屋里的丫鬟,她也早就发现了,赵峥这内殿之中,行走的都是内侍,连个宫女都没有。门口洒扫的倒是有两个宫女,年纪都大了,长相不敢恭维。

    她不由得想到,前世在东宫里的时候,她有一次从花园里回来,看到皇太子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动手动脚,捏住那宫女的手,往自己下身探去,那里已经拱了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她看到之后,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屋子里的动静歇下来,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那宫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太子妃寻了个由头给打死了。

    她心里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害怕,怕自己不知道哪一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兔死狐悲,她就在皇太子面前提起,谁知道,赵衍连那宫女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姚姝的脸上现出一层悲色,她低着头,陷入沉思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峥盯着她的脸看,只觉得有些奇怪。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神色那么难看,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遥遥!”赵峥唤醒她,柔声问道,“遥遥,你在想什么?”

    姚姝抿了抿唇,摇头,“没有,表哥,这两天,你让汤圆在你屋里守两天夜吧,沈医官说了,你这病很吓人的,要是加重了……”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前世,她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死得其所,惟独他一个人,帮她说过一句公道话。

    她前世,自从母亲去世后,活得跟蝼蚁一样,有今日,没有明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捏死。她在尘世中苦苦求生,不管受到什么委屈,欺凌,除了忍,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从来没有人为她伸张呐喊过一声,惟独他,用那种惯常的,嘲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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