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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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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理诗说:“报告说一切正常,我已击败病魔。”

    “好极了。”志厚放下心来。

    “你呢,你可是打败仗?”

    志厚惭愧,就在这个时候,刘嫂敲门说:

    “有两位人客找你。”

    “谁?”

    “他们说是你父母。”

    志厚“哗呀”一声跳起来,扑出去应门。

    “爸,妈!”

    可不就是老周先生与夫人,老当益壮,精神奕奕,笑容满面。

    志厚好像没有得到他们优质遗传。

    “爸妈,行李呢?”

    “在酒店里。”

    “我马上把客房收拾一下,请你们马上搬过来。”

    “不用了,志厚,住酒店方便。”语气像年轻人。

    老周先生四处测览“这便是你三叔留给你的产业了。”

    志厚答:“三叔与我投契。”

    “是,他一直同你玩,两人关在房内做风筝砌拼图搭模型。”

    周太太这时发现了小理诗。

    “这位是谁?”她笑笑看着她问。

    理诗十分有礼“我是任理诗,我住棒壁,我和志厚大哥是邻居。”

    “呵,你好,我们是志厚的父母。”

    理诗应对如流“幸会两位,我得回家做功课,再见。”

    刘嫂连忙张罗茶点,取出拖鞋给人客换上。

    志厚搔着头;“爸妈可是路过?”

    “特为逗留一天与你说话。”

    “有什么事呢?”

    “志厚,坐下来。”

    母亲一说‘坐下来’这三个宇,便表示有许多话要说,这是她的习惯。

    “你面色很差。”母亲端详他。

    志厚也细细打量妈妈“妈,你胖了一点。”

    “在船上整天吃个不停。”

    “看上去如四十许人。”

    “那不是成了妖怪了。”

    周父在安乐椅上打瞌睡。

    周太太问儿子:“最近发生许多事?”

    “没有呀。”

    “听说你生意相当成功,这是好事,我们十分宽慰。”

    志厚微笑。

    “你看你,”母亲握住他的手“同十二岁时没有分别。”

    志厚叹口气。“之后,我就到伦敦寄宿。”

    周太太没好气“这才造就你独立思考能力,又练了一身学问,父母也花了成百万学费。”

    志厚无奈“你说得对,妈妈,不过,我若有孩子,断不会送他们出去。”

    “是吗,你会怎样做?”

    志厚答“我会辞去工作,在家育儿。”

    志厚妈笑出声来“那么,你妻子又做些什么?”

    “我不会勉强她,她爱事业,大可继续。”

    周太太揶揄:“那么,你的子女一定幸福。”

    这时,老周先生忽然咳嗽一声。

    “对了,志厚,听说,成珊要结婚了。”

    “是,她另外找到了对象。”

    “是个怎么样的人?”

    志厚答:“我不知道,不关我事,我不关心。”

    “小时问你其他同学的成绩,你亦如是答。”

    志厚说:“我们同人做朋友,与人家拥有多少名利无关。”

    “你这孩子一直是以为住在君子国里。”

    “妈,还有什么话要问?”

    “这屋里还有一个女客?”

    “是三叔生前好友的女儿,叫王克瑶,她皙来歇脚,时时出差到上海做生意。”

    “你俩一男一女共处一室?”

    志厚微笑“是;因为两女一男我应付不了。”

    “志厚。”

    “妈妈,到今日我还未有见过王克瑶。”

    “志厚,听说他是你三叔的私生女,可能是你堂妹。”

    志厚笑出声来“妈妈,若你略有推理头脑,就不会那样说,若是私生女,三叔这间公寓一定留给她;你说可是?”

    “有理。”

    “道听途说,传言太多,不必理会。”

    “那么,邻居太太呢?”

    “哗,妈妈,你仿佛是小报记者,对我私生活一清二楚。”

    “刚才那少女是邻居太太的女儿?”

    “理诗是小孩。”

    “人家已发育得七七八八了,志厚,小心。”

    “妈妈,谁把这些琐事告诉你的?”

    罢巧刘嫂进来添茶。

    志厚看着刘嫂,但是刘嫂还是第一次见老周先生及太太,不是奸细

    “志厚,邻居太太是怎么一回事?”

    “邻居太太姓任。”

    “她叫任羽思可是?”

    志厚讶异“我只知道她英文名是南施,原来有个中文名叫羽思,这倒文雅。”

    原来他们不是太熟,周太太放下一半心。

    “志厚,你与她们来往得太过密切了。”

    “妈妈特地自游轮上岸,就为着与我说这些。”

    老周先生又咳嗽一声,同妻子说:“老太太,儿子已经耐心应酬你这么久,好收蓬了,

    莫自讨没趣。”

    周太太扬声“我知道。”

    志厚连忙答:“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将来也会如是。”

    “她知道这一点吗?”

    “知道什么?”志厚被逼反感起来。

    “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但这是他的母亲,他一定要敷衍她,志厚答:“她是明白人,邻居就是邻居。”

    周太太吁出一口气“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终身担心事。”

    “是的,妈妈。”

    志厚想回到梅子酒吧大声喊歌,出一口鸟气。

    “老太太,好走了。”

    “是是,我的鞋子呢?”

    志厚蹲下帮母亲穿鞋。

    老周先生说:“志厚,七时到长岛酒店来陪爸妈吃饭。”

    “一定。”

    如果我是一只渴望飞翔的鸟,你就是我所寻找的那只翅膀我的梦想和风雨都会自己背负,可是没有你,我不能飞翔

    我们都生来就渴望追逐梦想,可是却缺少一只翅膀;我们都生来就希望被爱,却常

    好

    辛苦

    天晴啦!

    “最好带女友同来,志厚,成家立室是时候了。”

    “一定。”

    送走父母,周志厚摊在沙发上喘气。

    刘嫂也收工了,屋里只剩他一人。

    原来她叫任羽思。

    她们都拥有一个美名,人也长得漂亮。

    成珊、克瑶、羽思。

    相比之下,志厚两个字看上去蠢相。

    看来,克瑶的身世也是一个谜。

    他在长沙发上盹着了。

    看到高大英俊的三叔走过来“咦”他一脸意外“志厚,你还在这里。你还不去?”

    “去哪里?”

    三叔微微笑“克瑶赞你很会招呼人。”

    志厚握住三叔的手,依依不舍。

    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摹然醒来。

    “志厚,你还不来?”原来是爸妈催他。

    志厚揉揉眼,穿上西装外套,出门去吃西菜。

    志厚不喜西莱,

    无论做得怎样天花龙凤,西菜都不好吃。各人自叫一盘菜:不是一块鸡就是一块肉,整晚就是那道菜,叫错了也得慢慢咽下去,有点像婚姻:不是你自己挑的吗?

    爸妈正在西莱厅等他,老年人更需整洁仪容,周氏夫妇看上去叫人舒服。

    “一个人?”爸有点失望。

    志厚答:“她们都需要预约”又加一句,

    “毋须预约的女子,你不会约她们。”

    志厚只叫了一小碟杂锦烟肉。

    西莱厅灯光柔和环境比较静,方便说话。

    老周先生说:“我也知西菜不好吃,但至少这里没有人唱歌划拳。”

    志厚抬起头,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呵,是她,她也看见了志厚,朝他点点头。

    今晚她穿黑色网纱低胸裙,戴一条极细项链,链坠是颗硕大钻石,闪闪生光,老远都觉夺目。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秃头,能够送那样名贵项链的男人,大概都已经秃了头。

    周太太发现了,微微侧过头去看。

    “忠厚,你同谁眉来眼去?”

    原来世上有这样现成灵活的形容词,志厚“嗤”一声笑出来。

    老周先生一看“呵,是个艳女,咦,坐她对面是著名富商李先生。”

    志厚的妈厉声说:“你怎样结识这种女性?这种女人会害你一世。”

    志厚轻轻说:“妈妈,人家是只凤凰,无宝不落,怎会随意浪费功力胡乱害人,你看那李先生,那才是她的对象,李先生多陶醉。”一点也不介意被她害,他多舒服,仿佛在说被害死了也值得。”

    周太太气结。

    她接着又忠告志厚许多事。

    老了,同从前决定把独子送去寄宿学校的豪情是不能比了,志厚感慨,唯一比看着父母老去更惨的事也许只是看着自身老去吧。

    “爸妈,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起程。”

    “志厚,过年来看爸妈。”

    “一定。”

    “最好带女朋友同来。”

    “一定。”

    散场后志厚刚好来得及看到艳女登上世界最豪华的房车。

    那李先生叫她“妹妹,这边。”

    志厚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她隔着车窗看见他,又朝他笑笑。

    他想问她:妹妹,你少年时可有男朋友,他与你分手之后,可是憔悴至今?

    过了几日,承坚问他“你去不去?”

    志厚寂寥地看着窗外“去何处?”

    “婚礼。”承坚没提名字。

    “不去。”

    “我们已经帮你送了礼,志厚”

    “我最讨厌虚情假意,我不怕人家说我看不开。”

    承坚不出声,静静退出他的房间,像是夫复何言的样子。

    那一日,志厚还是去了。

    他借了承坚的机器脚踏车,停在教堂对面,看着一对新人行完礼出来拍照。

    阳光很好,有点刺眼,新娘被人拥撮着,志厚只看到一角白缎裙裾。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开动机车,打算掉头离去。

    “志厚”有人叫他,追上来。

    一看,却是穿伴娘礼服的周炯及他好友承坚

    “反正来了,过去招呼一声。”

    志厚摇摇头。

    周炯叹口气“拿你没办法。”

    承坚说“随他去吧。”

    志厚驾车离去。

    阳光虽好,风却十分劲,拍打在志厚脸上,激辣辣。

    他心已死。

    他没有再哭。

    案母回到豪华轮船上,往澳洲墨尔本驶去。

    他每朝与邻居母女晨泳,几个星期下来,肌肉结实不少,腰身也细了。

    同事请教他清减秘方,他不假思索地答:“游泳”

    他为着方便,特地剪了一个平头。

    初夏一个早上,罗承坚走进他的办公室,轻轻说“对不起,志厚。”

    志厚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一怔“你亏空公款?”

    “当然不,志厚,我要向你告假。”

    “你告假?多久?”

    “六个月吧。”

    “你说什么?”

    “我一定要放假,如不,我退股辞职。”

    志厚愕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志厚,是周炯,她约我到加拉披哥斯群岛观光。”

    “那需要半年?你打算申请土人护照?”

    “也许还不够,志厚,我俩志同道合,原来两人都持澳洲护照,还有,我们都有一个艰苦童年,自力更生。”

    “你与周炯?”

    “志厚,你难道不代我高兴?”

    志厚微微笑“谁会想到周炯与你。”

    “由你间接撮合,谢谢你,志厚。”

    “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非常平和喜乐,我打算用这六个月时间全情投人,全力追求。”

    “她也告了假?”

    “是,她说她对着损手烂脚的可怕个案已经八年,受饱受够,非放假不可。”

    “我替你庆幸。”

    “准假?”

    “我只得唱独脚戏了。”

    “回来之际,已是年底,祝我幸运,我不想空手而回。”

    志厚由衷说:“希望你俩在蓝天芭白云,细沙绿浪中找到对方。”

    承坚拥抱志厚。

    “几时走?”

    “她已收拾了行李在楼下等我。”

    志坚送到楼下,看到神色喜悦的周炯。

    “周炯,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你,志厚。”

    是应似周炯这样果断,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

    “去吧,玩得高兴点。”

    他俩朝志厚摆摆手,车子疾驶而去。

    志厚站在街角良久,才踯躅返回办公室。

    就这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真没想到罗承坚会潇洒到如此程度,人不可以貌相。

    助手进来问“罗先生手头上的工作交给谁?”

    “各人分来做,大家有机会学习,别让他笑我们不懂交际应酬,招揽生意。”

    “罗先生交上一个锦囊。”

    那是一只白信封。

    拆开阅读,原来是一张履历表,他推荐一个叫何冠漳的人来暂时代他职位。

    何氏在多伦多著名雪莱东大学计算机动画系毕业,曾在迪士尼公司工作三年,特长是“性圆滑,擅交际”

    肯定是人才中人才,不过,尽往外边聘人,公司同事会得不服,要升,先升原有职员才是。

    他把锦囊放到一边。

    另外一个同事进来说“今晚与美国柯达公司应酬,明日澳洲爱美计算机有代表来访,后日是电影‘媒介王’庆功宴。”

    志厚说:“你去分配一下,有公事谈的话,请他们白天到公司来。”

    “可是日本人喜在夜总会谈合同。”

    志厚抬起头来“那么,我们暂时不做日本人生意。”

    同事笑了。

    志厚想一想“请这位何冠漳君有空到敝公司一谈。”

    同事吁出一口气“也许,这人很骄傲很专横。”

    “那样,就真得牺牲日本人的生意了”

    “是,志厚”

    平曰不见罗承坚做什么,他一走,大家忙得跌脚,做到深夜,志厚一连好几个早晨不愿起床运动,为着理诗,咬紧牙关自床上跃起。

    起来了又很为自己的意志力骄傲。读大学时他是划艇队队长,冬季每早天未亮,他每间宿舍房回巡,把队友揪起练习,同学几乎哭泣,纷纷退出。

    剩下的都是精英,他们赢了冠军。

    有时,天下雨,阴寒,同学抱怨“我会得肺炎人”“我会终身不举”“整队淹死最好,明日不必再来”

    想到这里,志厚微笑。

    那日,天亦阴雨,露台上花叶全部垂头,空气却分外清新。

    他去对面敲门,母女连女佣都不在

    志厚意外,他吃了闭门羹。

    正在踌躇,电话响起。

    “志厚?”是任南施声音“今曰失约,对不起。”

    “你们在什么地方?”

    “医院。”

    “干什么?”志厚吃一惊。

    “昨日下午,最新报告出来,理诗身上发现癌细胞。”

    周志厚像是被人在头上淋了一盆冰水,

    “哪个地方?”

    “颈椎。”

    一听就知道是个至麻烦部位。

    “我马上来。”

    “志厚,她已睡着,我再给你电话。”

    志原还想说话,南施已经挂断。

    分明人家已经烦到极点,不想解释,也不想见人。

    志厚觉得应当尊重她们母女。

    试想想:你闲看没事,又没能力帮人家做些什么,人家像热锅上蚂蚁,你却还拉着人家问长问短“喂,痛不痛,痒不痒,我教你,多喝点水。别太担心”这样叫做关心?不知多騒扰讨厌。

    不如缄默支持。

    不久任家女佣回来,神情黯然,志厚差刘嫂过去问有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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